苏瑶见楚墨脸色凝重，便知前朝余党这层关联远比想象中棘手。她顺势坐在楚墨身侧的锦凳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轻声道：“祖母说当年祖父提及此事时，语气格外谨慎，只说那些余党行事隐秘，连朝廷暗探都没能摸清他们的底细。”
楚墨抬手揉了揉眉心，将桌上摊开的卷宗往她面前推了推，纸页上李三的供词墨迹尚未完全干透，“赵虎这条线若能牵出萧允，已是万幸。如今再加上前朝余党，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他话音刚落，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响，秦风的身影如落叶般落在檐下，手中捧着一个用青布包裹的物件，神色肃穆地躬身行礼：“王爷，王妃，属下查到赵虎的线索了。”
苏瑶与楚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急切。楚墨示意秦风进殿，待殿门重新阖上，秦风才将青布掀开，露出里面半块生锈的腰牌，牌面刻着“羽林卫”三字，边缘处有道明显的磕碰痕迹，“属下派人追查李三描述的身形特征时，在城郊破庙的香炉下发现了这个。据附近村民说，上个月有个左手带疤的高大男子在此借宿，离开时落下了这东西。”
楚墨拿起腰牌反复查看，指腹划过锈蚀的纹路，“这是十年前羽林卫的制式腰牌，赵虎当年正是羽林卫出身，后来才调任三皇子府侍卫。”他忽然看向苏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你还记得苏柔生前常去的那家‘绣坊’吗？当年萧珩暗中联络旧部，多是通过那里的掌柜传递消息。”
苏瑶心头一震，指尖猛地攥紧了衣角。她想起苏柔在世时，总以挑选布料为由往绣坊跑，那时自己只当妹妹是爱美，如今想来，那些看似寻常的往来，竟都藏着阴谋。“我记得掌柜姓柳，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苏柔下葬后，我曾派人去绣坊送过奠仪，却发现铺子已经关了门，说是掌柜回了南方老家。”
“恐怕不是回老家，是被萧允藏起来了。”楚墨将腰牌递给秦风，“你立刻带人去查柳掌柜的下落，重点排查城南的偏僻宅院，她一个妇道人家，若没有专人保护，定然不敢在京城随意走动。”秦风领命正要退下，楚墨又叮嘱道，“切记不可声张，若发现可疑之人，先盯紧了，待我亲自过去。”
待秦风的身影消失在殿外，苏瑶才缓缓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石榴树出神。枝头的石榴花开得正艳，恍惚间竟与多年前苏柔初入绣坊时的模样重叠——那时妹妹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攥着母亲给的银钗，非要拉着自己去挑做新嫁衣的料子。可如今，物是人非，只剩满室沉寂。
“在想什么？”楚墨走过来，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她心头的寒意。苏瑶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只是觉得，若当年我能多留意些苏柔的动向，或许很多事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楚墨蹲下身，与她平视，眼中满是温柔，“萧允和萧珩处心积虑多年，就算没有苏柔，他们也会找其他棋子。如今我们能抓住赵虎和柳掌柜的线索，已经是万幸。”他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丫鬟的声音，说丞相府派人来送消息，老夫人身子不适，请苏瑶即刻回府。
苏瑶心中一紧，连忙起身整理裙摆，楚墨也跟着站起来，吩咐侍卫备车，“我陪你一起回去，顺便向岳父请教些关于前朝余党的事。”两人坐上车，马车缓缓驶出摄政王府，街上的喧嚣渐渐远去，苏瑶靠在楚墨肩头，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忽然想起白天遇袭时的场景，“楚墨，你说那些银莲教余党，会不会和前朝余党早就有勾结？”
楚墨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很有可能。银莲教当年叛乱，打的就是‘复前朝’的旗号，虽然最后被镇压下去，但残余势力肯定和前朝余党有所往来。萧允能同时调动这两拨人，说明他手里握着足以让双方都信服的筹码。”
说话间，马车已到丞相府门口。苏瑶刚下车，就看到父亲苏丞相站在台阶上等候，神色焦虑。她快步上前，扶住父亲的胳膊：“爹，祖母怎么样了？”苏丞相叹了口气，领着他们往里走，“老夫人上午还好好的，午后忽然说头晕，现在正躺在内室休息，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思虑过度，需要静养。”
三人走进内室，老夫人正靠在软枕上，脸色苍白。看到苏瑶和楚墨进来，她勉强笑了笑，招手让他们走到床边，“瑶儿，你回来就好，祖母没事，就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楚墨躬身行礼，语气恭敬：“祖母安心休养，孙儿已经让人从王府调了最好的药材过来，定能让您早日康复。”
老夫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楚墨身上，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道：“楚墨，关于前朝余党，老身倒是想起一件事。当年你祖父在世时，曾说过前朝有个姓沈的太傅，当年因为反对先帝登基，被罢官后就没了音讯。后来银莲教叛乱时，有人说看到沈太傅的后人在教中担任要职。”
楚墨心中一动，连忙追问：“祖母还记得沈太傅后人的名字吗？”老夫人皱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只记得当年你祖父说，那后人脸上有颗痣，长在左眼角下方。”苏瑶忽然想起什么，“爹，我记得家里书房的旧卷宗里，好像有关于沈太傅的记载，不如我们去翻一翻？”
苏丞相点了点头，领着楚墨和苏瑶去了书房。书房里摆满了书架，上面整齐地放着各种卷宗。苏丞相走到最里面的书架前，抽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给楚墨：“这就是关于沈太傅的记载，上面还记着他的家人信息，你们看看有没有用。”
楚墨接过册子，仔细翻阅起来。苏瑶凑在他身边，看到上面写着沈太傅有个儿子叫沈青，当年随父亲一起被罢官，后来下落不明。册子最后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沈青左眼角下方有颗痣，与老夫人说的一模一样。“看来这个沈青，很可能就是银莲教的高层，也是前朝余党的核心人物。”楚墨合上册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就在这时，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匆匆进来，神色慌张：“老爷，不好了！刚才有人在府门外放了个包裹，里面竟是一只断手，手上还戴着咱们府里护卫的令牌！”苏瑶脸色骤变，想起白天牺牲的护卫，眼泪差点掉下来。楚墨连忙扶住她，语气凝重：“管家，包裹里还有其他东西吗？”
管家摇了摇头：“没有了，只有那只断手和令牌。小人已经让人把包裹收起来了，也派人去追查放包裹的人，可对方跑得太快，没追上。”楚墨沉吟片刻，对苏丞相说：“岳父，看来萧允是在警告我们，他知道我们在查他的线索，所以才用这种手段威胁我们。”
苏丞相脸色铁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萧允这个逆贼，竟敢在丞相府门口撒野！老夫这就进宫，请求陛下下旨，全城搜捕萧允！”楚墨连忙拦住他：“岳父不可，现在没有确凿证据，贸然搜捕只会让萧允更加警惕，甚至对老夫人和王妃不利。不如我们先按兵不动，继续追查赵虎和柳掌柜的下落，等抓住他们，再一举将萧允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苏丞相冷静下来，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老夫太冲动了。那包裹里的断手和令牌，就先交给你处理，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干的。”楚墨应下，又叮嘱苏瑶好好照顾老夫人，自己则带着包裹回了摄政王府。
回到王府，楚墨立刻让人将断手送去仵作房检验，又让人去查令牌的主人。没过多久，仵作来报，说断手是男性的，截断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手上还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老茧，应该是护卫或者武士。令牌的主人也查出来了，是丞相府的护卫张勇，今天早上奉命去城郊探查消息，至今未归。
“看来张勇已经被萧允的人杀了。”楚墨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的令牌，眉头紧锁。秦风忽然进来，神色兴奋：“王爷，属下查到柳掌柜的下落了！她就藏在城南的一处宅院，身边还有两个护卫看守，看身形，其中一个很像赵虎！”
楚墨眼前一亮，立刻站起身：“太好了！秦风，你立刻召集暗卫，我们现在就去城南，一定要抓住柳掌柜和赵虎！”苏瑶担心他的安全，也要跟着去，楚墨却按住她的肩膀：“瑶儿，你留在王府，照顾好自己和祖母。这次行动危险，我不能让你冒险。”苏瑶知道他的心意，点了点头：“你一定要小心，我在王府等你回来。”
楚墨带着秦风及二十名暗卫，悄悄出了王府，往城南而去。城南多是平民百姓的居所，街道狭窄，房屋密集。秦风领着众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宅院前，院墙高耸，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看起来与寻常宅院并无不同。秦风示意暗卫散开，包围宅院，自己则和楚墨悄悄靠近，透过门缝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