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砸在楚墨心上。他俯身靠近床榻，屏气凝神地倾听，生怕错过任何关键信息。寝宫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皇上苍白如纸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凝重。
“朕……朕听到他们说……‘明月’的指令……五皇子……药引……回来……没有……没有……”皇上的眼皮重重垂下，气息愈发微弱，手指徒劳地抓着被褥，最终无力地滑落。王公公连忙上前轻按皇上的人中，御医们也匆忙围拢过来，银针翻飞间却难掩神色慌张。
“皇上！”楚墨低唤一声，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皇上提及的“五皇子”如惊雷炸响——三皇子萧珩已死，太子萧允被流放，如今皇子中唯有五皇子萧煜向来以闲散示人，从未参与过朝堂纷争，怎么会与“明月”扯上关系？可就连这样与世无争的人在前段时间都发起了一场谋反活动，如今……皇上又再提五皇子难道……五皇子并没有死。又逃过了一劫，可是……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王爷，皇上只是暂时昏迷，还请您稍安勿躁。”为首的御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语气却缺乏底气。楚墨环视四周，寝宫内外的侍卫比往日多了数倍，且都不是熟悉的御林军校尉统领，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藏着隐晦的警惕，显然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王公公，皇上昏迷前，可有外人来过寝宫？”楚墨转身看向侍立一旁的王公公，目光锐利如刀。王公公脸上堆着程式化的恭敬，垂眸答道：“回王爷，除了御医和伺候的宫女，只有一个年轻的公公在午时前来过，探望片刻便离开了。”
“年轻公公！宫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年轻的公公。”楚墨指尖微微收紧，正欲追问细节，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锐神色匆匆地闯了进来，附在楚墨耳边低声道：“王爷，不好了，苏柔在王府地牢里不见了！看守的侍卫全被打晕了，现场留了这个。”
楚墨接过李锐递来的纸条，只见上面用猩红的字迹写着：“想要刘福开口，明日卯时，城郊云栖寺见——苏柔。”墨迹尚未完全干透，透着几分挑衅的恶意。他刚攥紧纸条，又听李锐补充道：“还有，王妃那边派人来报，说监视皇宫情况的人被发现了，现在下落不明。”
接连两条坏消息让楚墨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苏柔越狱、暗线失踪、皇上昏迷、五皇子涉案，所有线索都交织在一起，显然是有人在背后精心布局。他瞥了眼仍在抢救的皇上，知道此刻不宜久留，当即对王公公吩咐道：“皇上安危就拜托公公了，若有任何动静，立刻派人去王府通报。”
“老奴遵旨。”王公公躬身应下，眼角的余光却在楚墨转身时闪过一丝异样。
楚墨带着李锐快步走出寝宫，刚穿过太极殿广场，就见苏瑶带着两名侍女匆匆走来。她一身素色衣裙，裙摆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一路急赶而来，见到楚墨便立刻迎上前：“阿墨，皇上情况如何？我派去监视疑似五皇子的人失联了，恐怕是出事了。”
“皇上陷入昏迷，昏迷前提到了五皇子回来了和‘明月’的指令。”楚墨握住苏瑶微凉的手，将纸条递到她眼前，“苏柔跑了，还留下了字条，看样子是想用刘福引我们过去。”
苏瑶看完纸条，秀眉拧成了疙瘩：“苏柔向来狡猾，这次越狱绝非偶然，定是有人暗中相助。五皇子府邸的暗线突然失联，说不定就是他动的手。”她身为丞相府庶女，自幼耳濡目染朝堂权谋，瞬间便理清了其中的关联，“云栖寺地势偏僻，易守难攻，明日赴约必然是陷阱。但刘福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我们又不能不去。”
“我知道。”楚墨点头，目光中闪过决绝，“但这次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被动。我们兵分两路，明面上我去赴约，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暗中带着侍卫搜查五皇子的旧邸，寻找他与苏柔、神秘组织勾结的证据。”
“不行，太危险了。”苏瑶立刻否决，“苏柔恨我入骨，肯定会设下天罗地网，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不如我们一起去云栖寺，让张峰带人去查五皇子府邸？”
“张峰虽有谋略，但缺乏应变能力，对付五皇子这样深藏不露的对手未必稳妥。”楚墨轻轻抚摸着苏瑶的发顶，语气坚定却温柔，“阿瑶，你心思缜密，观察力远超常人，查案之事非你不可。而且我们夫妻二人，总要有一人能全身而退，才能给对方留后路。”
他顿了顿，将一枚刻着王府印记的玉佩塞到苏瑶手中：“这是调兵令牌，若遇紧急情况，可直接调动城郊的禁军。记住，无论云栖寺发生什么，你都要先完成任务，保护好自己。”
苏瑶望着楚墨眼中的信任与牵挂，心中百感交集。自嫁给他以来，他们既是举案齐眉的夫妻，更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她知道楚墨的决定已定，再多争执只会耽误时间，于是握紧玉佩，重重点头：“好，我答应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准逞能，一旦察觉不对立刻撤退，我会在暗处安排接应。”
“放心。”楚墨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颊，“我还没陪你看遍江山，怎么会出事。”
两人快步走出皇宫，此时天色已暗，京城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巡逻的侍卫，百姓们闭门不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回到王府后，他们立刻召集谋士和侍卫统领议事，将计划逐一部署下去。
“李锐，明日你带五十名精锐侍卫随我去云栖寺，务必暗藏行踪，不到万不得已不准暴露。”楚墨坐在主位上，语气威严，“张峰，你带人加强王府戒备，看好刘福，就算用刑也要撬开他的嘴，问出神秘组织的据点。”
“属下遵令！”李锐和张峰齐声应道。
苏瑶则看向另一名侍卫统领：“赵统领，你挑选二十名擅长潜行的侍卫，今晚随我去五皇子府邸附近潜伏。记住，只观察，不行动，等我信号再动手搜查。”
“是，王妃！”赵统领躬身领命。
议事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准备。楚墨和苏瑶回到寝殿，烛火下，苏瑶正仔细为楚墨检查腰间的佩剑，将剑穗重新系紧。“明日赴约，苏柔必定会用刘福的消息诱惑你，你千万不要轻信。”她轻声叮嘱，指尖划过冰冷的剑鞘，“阿墨，我已经让人查明，云栖寺后山有一条密道，若遇埋伏，可从那里撤离。”
楚墨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我都记着了。你查案时也要小心，五皇子能在朝堂上藏这么久，绝非等闲之辈，他府中必定设有机关陷阱。”
“嗯。”苏瑶转过身，环住楚墨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阿墨，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们能远离这些纷争，找个清静的地方过日子。”
“会有那么一天的。”楚墨紧紧抱着她，声音低沉而坚定，“等我们铲除神秘组织，平定叛乱，我就奏请皇上，带你归隐山林，再也不过问朝堂之事。”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沉。天还未亮，李锐便已在府外等候，苏瑶也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劲装，将令牌藏在衣襟内侧。临行前，楚墨握住苏瑶的手，四目相对，无需多言，彼此眼中的坚定已说明一切。
“保重。”
“你也是。”
两拨人马分别从王府的前后门出发，消失在晨雾之中。
楚墨带着李锐等人抵达云栖寺时，天才刚蒙蒙亮。这座古寺早已荒废，断壁残垣间长满了杂草，晨雾缭绕，透着诡异的寂静。寺门前站着一名黑衣侍女，见楚墨到来，立刻上前引路：“王爷，我家主子在大雄宝殿等您。”
楚墨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察觉不到任何埋伏的气息，心中反而更加警惕。跟着侍女走进大雄宝殿，只见苏柔坐在供桌旁的椅子上，一身红衣似火，与这破败的古寺格格不入。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见楚墨进来，故作惊讶地起身：“姐姐呢，怎么没有来？难道是怕了？”
“对付你，本王一人足矣。”楚墨冷冷开口，目光扫过殿内，“刘福的消息呢？”
“急什么？”苏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中满是嘲讽，“摄政王殿下，你可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病重？那是因为五皇子殿下给皇上进献的参汤里，加了‘明月’大人特制的药引。如今皇宫内外都是还在追随五皇子的人，你觉得你还能翻身吗？”
楚墨心中一沉，果然是五皇子！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冷笑道：“你以为凭这些鬼话就能骗到本王？若五皇子真已掌控皇宫，此刻你我早已是阶下囚。只不过本王很好奇你和五皇子是怎么逃出大牢的，尤其是五皇子都是准备死刑的人了怎么逃出来的。”
“哼，嘴硬罢了。还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是怎么逃的。”苏柔拍了拍手，两名黑衣人押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走了进来，正是之前失联的王府暗线，“你不信？问问他就知道了。他可是亲眼看到五皇子与‘明月’的人密谈。”
暗线虚弱地抬起头，刚要开口，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气绝。苏柔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哎呀，真是可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死了。不过没关系，刘福还在我手上，只要你答应帮五皇子登基，我就告诉你他的下落。”
楚墨盯着地上的尸体，知道苏柔根本没打算说实话，她的目的只是拖延时间。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厮杀声，李锐冲了进来，神色焦急：“王爷，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话音刚落，无数黑衣人从寺外涌入，手持利刃朝着楚墨等人扑来。苏柔站起身，退到殿后的屏风后，冷笑道：“楚墨，这就是你和我作对的下场！今天我就要为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报仇！”
楚墨抽出佩剑，与李锐背靠背站在一起，目光锐利如鹰：“早就知道是陷阱，你以为这点人手就能困住本王？”他挥剑斩杀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剑气凌厉，瞬间放倒数人。
与此同时，苏瑶正带着赵统领等人潜伏在五皇子府邸外的小巷里。根据之前的调查，五皇子萧煜向来喜好风雅，府邸布置得如同江南园林，看似毫无防备，实则戒备森严。苏瑶观察着府邸的布局，发现西侧的书房窗户正对小巷，且守卫相对薄弱。
“赵统领，你带人从正门佯攻，吸引守卫的注意力。”苏瑶压低声音吩咐，“我带两人从西侧翻墙进入，搜查书房。”
“王妃，太危险了，让属下去吧！”赵统领连忙劝阻。
“时间紧迫，没时间争执了。”苏瑶将令牌交给赵统领，“若我半个时辰内没出来，你立刻带人强攻，务必找到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