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未褪尽,丞相府的角门就被一阵急促的叩击声惊醒。门房老张披着外衣匆匆去开门,见是宫中内侍省的小太监,身后还跟着两名持剑侍卫,顿时吓得腿一软,忙不迭地跪下磕头:“奴才参见公公,不知公公大清早驾临,有何吩咐?”
为首的刘公公斜睨了他一眼,尖着嗓子道:“瞎嚷嚷什么?咱家是来传旨的,苏丞相呢?让他带着阖家老小,到前厅接旨!”
老张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往里跑。不多时,相府上下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苏丞相身着朝服,面色凝重地在前厅正中站定,苏瑶紧随其后,身后跟着苏柔与几位庶出的弟妹。
苏柔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的锦裙,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眉眼间带着刻意压抑的得意。昨夜宫宴上虽没能如愿成为太子妃,但良娣的名分已是板上钉钉,此刻见宫中来人,料定是圣旨到了,不由得挺直了腰杆,眼角的余光频频扫向苏瑶,带着几分挑衅。
苏瑶神色平静地垂着眼,指尖却微微收紧。她比谁都清楚,这道圣旨不过是昨日宫宴的余波,而苏柔的野心,绝不会止步于一个良娣之位。
“圣旨到——”刘公公展开明黄的卷轴,拖长了音调。
众人齐齐跪下,苏瑶伏在地上,听着那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入耳中。旨意先是褒奖了丞相府为朝廷效力之功,随即话锋一转,落到了苏柔身上,称其“温婉贤淑,性资敏慧”,特册封为太子良娣,择定三日后与太子萧允完婚。
“臣女苏柔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柔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叩首时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
苏瑶随着众人一同谢恩,起身时,恰好对上苏柔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的炫耀与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苏大人。”刘公公将圣旨交到苏丞相手中,脸上堆起几分客套的笑意,“恭喜恭喜啊,令嫒能得皇上青睐,真是天大的福气。”
苏丞相勉强笑了笑,命管家奉上早已备好的银两。刘公公掂了掂手中的荷包,满意地眯起眼,又道:“皇上还说了,太子殿下闭门思过期间,按例婚事只能一切从简,但想着毕竟是苏大人家女儿还是要置办得体面点。苏大人可得好好准备着。”
“臣遵旨。”苏丞相躬身应道。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前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苏柔捧着那卷圣旨,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龙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父亲,”她转向苏丞相,声音娇柔,“女儿……女儿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恩典,定会好好侍奉太子殿下。”
苏丞相皱了皱眉,沉声道:“你既已被封为良娣,言行举止更要谨慎。太子如今正是敏感之时,你万不可再惹是生非,连累相府。昨日你在皇后娘娘宴会上闹得满城风雨,这段时间还是安分守己点吧。”
“女儿知道了。”苏柔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在她看来,只要得了太子的宠爱,日后这太子妃的位置,迟早是她的。至于苏瑶吗?先放过一段时间等我出嫁后定饶不了你。
苏瑶冷眼看着这一幕,转身便要回房。刚走到门口,就被苏柔叫住了。
“姐姐留步。”苏柔提着裙摆上前,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意,“三月后便是我的好日子,姐姐可要多帮衬着些。毕竟,咱们是姐妹,不是吗?”
苏瑶停下脚步,淡淡道:“二妹妹如今是皇上亲封的良娣,身份尊贵,府中自有下人打点,哪里用得着我这个做姐姐的费心?再不济不是还有被禁足的柳姨娘帮二妹妹吗?二妹妹某不是连你娘亲那份也要我这个做姐姐来,这个怎么行呢?虽说长姐如母但……二妹妹不能真把我当做母亲看啊!”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苏柔听她这样说心中纵使再不舒服也尽力的压下去转而化作委屈,“虽说我要嫁入东宫,但在相府一日,便还是父亲的女儿。姐姐经验丰富,定能帮我想到不少周全的法子。”
苏瑶听她说什么“经验丰富”就想笑要恶心自己也不知道找些好听的借口“我哪里有什么丰富的经验啊!我又没嫁过人,没有和人私定终身过怎么可能知晓这种事呢。二妹妹还真是说笑了,莫不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她这话明着是求助,实则是想在众人面前彰显自己与苏瑶的“姐妹情深”,堵住那些说她仗着太子宠爱忘本的闲言碎语。
苏瑶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只淡淡道:“再加上我近日身子不适,怕是帮不上妹妹的忙了。倒是妹妹,该早些准备嫁妆才是,莫要失了相府的体面。”
说罢,便径直离去,留下苏柔僵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回到房中,春桃忍不住气道:“小姐,您瞧苏柔那得意的样子,不过是个良娣,就敢在您面前摆谱了!”
苏瑶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她越是得意,就越容易露出破绽。我们且看着便是。”
“三月后她就要嫁入东宫了,成了太子良娣。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若是这个时间闹出什么岔子了她嫁太子的梦可就破灭了。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是她想搞出什么动静也是够的。”苏瑶又接着说道。
“小姐我是担心若是二小姐要出手对付小姐可怎么办,尤其是二小姐嫁过去后更是难对付了”春桃担心的看着苏瑶。
“难,不代表不可能。”苏瑶放下茶杯,眼神锐利,“东宫之中,关系错综复杂,皇后本就对她不满,其他觊觎太子妃之位的势力,也不会坐视她得宠。她这良娣之位,怕是坐不稳当。”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家匆匆进来禀报:“大小姐,三皇子派人来了,说想请您过府一叙。”
苏瑶挑眉:“三皇子?他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刚被皇上好心解禁就出来搞事了?”
三皇子萧珩向来与太子萧允交好,昨日宫宴上虽未露面,但苏瑶知道,他暗中一直在帮苏柔出谋划策。如今苏柔即将嫁入东宫,他突然派人来请,绝非偶然。
“来人说,是有关于……三皇子设宴那日的要事相商。”管家低声道。
苏瑶心中一动。那日,苏柔设计陷害她与人私会,多亏了楚墨及时出现才解了围。三皇子此刻提及此事,莫非是掌握了什么把柄?
“知道了。”苏瑶沉吟片刻,“你告诉来人,我稍后便到。”
管家退下后,春桃急道:“小姐,三皇子心怀不轨,您怎能去见他?万一他设了圈套怎么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瑶站起身,走到镜前理了理衣襟,“他想利用宴会的事做文章,我偏要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她转身对春桃道:“备好马车,我们去趟三皇子府。”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三皇子府门前。府中侍卫早已等候在门口,见苏瑶下车,连忙上前引路。
三皇子萧珩在书房见了她。他身着一件月白色锦袍,手持一把折扇,看起来温文尔雅,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苏大小姐,久仰大名。”萧珩起身相迎,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今日请你来,是有件私事想与你商量。”
苏瑶颔首:“殿下客气了,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坐下说。”萧珩示意她落座,待侍女奉上茶后,才缓缓道,“想必苏大小姐也知道,柔儿三月后便要嫁入东宫了。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惋惜:“昨日宫宴上,父皇虽封了她为良娣,但也明言她永无可能成为太子妃。柔儿心里委屈,却不敢对旁人说,只能与本王倾诉。”
苏瑶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静待下文。这是……
“其实,柔儿本性不坏,只是太过痴恋太子殿下罢了。”萧珩叹了口气,“她知道,你与她之间有些误会,但毕竟是姐妹,何必如此针锋相对?”
苏瑶淡淡道:“殿下说笑了,我与二妹妹之间,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苏大小姐果然快人快语。”萧珩笑了笑,话锋陡然变得锐利,“那不知苏大小姐,对宴会那日发生的事,也是这般想的吗?”
苏瑶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件事不是解决了吗何故又拿出来说事。若是为这件事的话那……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意思。”萧珩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慢悠悠道,“可若我说的是其他的事呢?只可惜那日……有人没有看清人脸。我听说有人看到苏大小姐与一位陌生男子在普陀寺的禅房私会,若此事传扬出去,怕是会影响苏大小姐的清誉,甚至……连累丞相府府。”
苏瑶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这个。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怕是听了什么谣言吧?那日我只是在寺中散心休息,并未去过什么禅房也不曾见过什么陌生男子。”
“哦?是吗?”萧珩挑眉,“可本王却有证据。”
他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一名小厮,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萧珩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放着一支玉簪——正是那日苏柔设计陷害她时,故意从她头上拔的玉簪。
“这支玉簪,苏大小姐应该认识吧?”萧珩笑道,“那日有人在禅房捡到它,还看到一名男子从禅房匆匆离去。若本王将此事捅出去,你说会如何?”
苏瑶看着那支玉簪,心中了然。这三皇子是想用此事要挟她。
“殿下何以证明这支玉簪是我的,这世上相同的玉簪太多了。仅凭一支玉簪就如此污蔑我三皇子还真是异想天开。”苏瑶开门见山。
“那苏大小姐又如何证明这支玉簪不是你的呢?”萧珩收起笑容,眼神锐利。“我只是觉得柔儿嫁入东宫后,在宫中必定会遇到不少麻烦。我希望你能看在姐妹情分上,暗中帮她一把。谁知我都这样威胁苏大小姐了,还是没用。”
苏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三皇子觉得,我会帮一个处处算计我的人吗?真是可笑呢。更何况三皇子还用这种威胁人的法子,还真是……蠢呢。”
“你会的。”萧珩笃定道,“因为你不想让普陀寺的事传出去,更不想让丞相府府蒙羞。你若答应,这支玉簪,还有那些所谓的‘证据’,我都会替你销毁。”
苏瑶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殿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只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怕这些莫须有的谣言?更何况这支玉簪根本不是我的。”
“莫须有?”萧珩挑眉,“苏大小姐别忘了,如今你尚未婚配,女子的清誉比什么都重要。就算你不在乎,丞相府府也丢不起这个人。至于……这支玉簪是谁的不重要本皇子想让它是谁的它就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