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冰面上垂死挣扎的溺水者,而岸上的那个人,只是冷漠地看着,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在他心中激起。
许久。
就在陆秉言磕得头破血流,心中那点侥幸几乎要被这死寂磨灭时,朱平安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平静。
“你说的这些,朕不关心。”
陆秉言的动作,猛地一僵。
不关心?
谋逆大案,竟说不关心?
这……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心里预演了无数种可能,被严刑拷打,被雷霆震怒,被打入天牢……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不关心”。
这让他所有的辩解,所有的伪装,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滑稽而可笑。
朱平安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件器物。
“朕今日找你来,是想向陆家主,借一样东西。”
借东西?
陆秉言的大脑,瞬间宕机。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恐惧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了一团难以置信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他懂了!
他终于懂了!
这位新皇,根本不在乎什么“龙回头”,也不在乎陆家是不是真的谋逆!
他要的,是钱!是利益!
抄没林、刘两家,是为了钱!
如今敲打陆家,同样是为了钱!
所谓的抬棺堵门,所谓的血腥屠杀,都不过是帝王心术,是极限施压的手段罢了!
只要给足了钱,只要陆家肯低头,肯献上足够的利益,一切都还有转寰的余地!
想通了这一点,陆秉言心中的恐惧瞬间被巨大的求生欲所取代,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挺直了腰杆,脸上堆起了最诚恳、最卑微的笑容,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陛下言重了!什么借不借的!”
“只要是陛下看得上的,别说一样,就是一百样,一千样,都是我陆家的荣幸!”
“不知陛下……需要何物?金银?粮草?还是我陆家在江南的盐引和商路?只要陛下开口,臣……罪臣,一定双手奉上!”
他一脸的赤诚,仿佛已经准备好倾家荡产,来换取家族的存续。
看着他那副卑微而又充满希望的模样。
朱平安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是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戏谑的,如同神只在俯瞰蝼蚁般,悲悯的笑容。
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
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钟鸣。
朱平安看着陆秉言那张充满期盼的脸,用一种仿佛在讨论天气般,平淡而随意的语气,缓缓开口。
“朕,想借陆家主人头一用。”陆秉言脸上那卑微谄媚的笑容,瞬间凝固,就像一尊拙劣的蜡像。他眼中的光芒,那劫后余生般的狂喜,那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在一刹那间,寸寸碎裂,化为一片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