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乡亲,”荀彧手里拿着一根小竹竿,神情严肃,“记住,你们不是在演戏,你们就是灾民!家被冲毁了,亲人失散了,你们现在是什么心情?是麻木!是绝望!”
他指着一个中年汉子:“你,哭一个我看看。”
那汉子憋了半天,干嚎了两声。
“不对!”荀彧竹竿一点,“你这哭声里透着一股子吃饱了撑的喜庆!要有气无力!要发自肺腑!想想去年陈家收租时的嘴脸!再想想你刚分到手的地!现在,告诉你,地被水淹了!没了!哭!”
那汉子被这么一激,想到伤心处,顿时悲从中来,捶胸顿足,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嗯,有点意思了。”荀彧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大娘,待会儿钦差问你话,你就这么说……”他压低声音,一句一句地教着台词,连哪个字要带上哭腔,哪个眼神要显得空洞无神,都一一指导,其专业程度,让一旁的李元芳叹为观止。
如果说荀彧是导演,那狄仁杰就是这部大戏的美术和特效总监。他带着一队人,检查着城里的每一处“布景”。
“这处水痕太新了,去,用灶灰和稀泥抹一遍,做旧!”
“这头猪是拿刀杀的,不行!伤口太齐整了!得伪装成被淹死后泡得发胀的样子,找根木头来,把肚子给我砸一砸!”
“空气里的味道不够!去,把城里茅厕的存货,混上烂鱼烂菜叶,给我泼到街上那些淤泥里去!要的就是那股洪水退去后的霉味和腐臭!”
狄仁杰的要求细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在他的监督下,整个景昌县的“灾后”场景愈发逼真。
与此同时,陆柄的锦衣卫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景昌县方圆五十里都笼罩了起来。他们清理了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闲杂人等,并像狼群一样缀在钦差队伍的远处,实时传回他们的位置和速度,确保这场大戏能在最精准的时间点拉开帷幕。
城外,一座巨大的“难民营”拔地而起。破布、烂草、断木搭建起歪歪斜斜的窝棚,成千上万的百姓穿着他们能找到的最破烂的衣服,脸上、身上都涂满了泥灰,眼神空洞地或坐或躺,整个营地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朱平安自己也没闲着。他换上了一身满是泥污的粗布旧衣,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亲自参与“布景”,熬得双眼通红,眼窝深陷,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此刻的他,看上去比任何一个“灾民”都要憔悴和落魄。
钦差抵达的前一夜,全城进行了一次总彩排。当朱平安站在城楼上,俯瞰着自己亲手缔造的这幅“人间炼狱”时,饶是他心志坚定,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眼前这满目疮痍、哀鸿遍野的景象,真实得让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就在这时,陆柄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声音急促:“殿下,最新消息,钦差张正的仪仗队,已在二十里外!预计一个时辰后,便可抵达城下!”
朱平安缓缓点头,目光投向远方。张正,都察院左都御史,以清正廉洁、铁面无私闻名朝野,是出了名的“老顽固”,平生最恨的便是欺上瞒下、弄虚作假。
这场由毒士策划,全民参演的惊天大戏,能骗过他那双看了半辈子虚伪的眼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