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见外,都是自己人。”
“新造的纸在哪儿?”
“若成品精良,本官必为诸位请功,少丞之位不在话下。”
** 语气笃定,毫无戏言。
领头的匠人猛然抬头。
少丞?
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职位!
但看 ** 神色肃然,似乎并非虚言。
莫非……真有这等机遇?
他忽然若有所悟,倏地望向身侧的师妹。
陈大人称他们为“自己人”,难道……
相里菱侧身避开目光,嗔怪地瞥了 ** 一眼:众目睽睽之下胡言乱语。
‘我就是要让全天下知道,秦墨一脉的小师妹归我了。’
** 挑眉回望,理直气壮。
——“此乃大秦旧法所制纸张。”
“请大人过目。”
众人簇拥着 ** 上前,匠首杨宝捧出一叠粗劣纸页。
“本官见识过。”
** 扫了一眼,面露不屑。
这也能叫纸?如厕都嫌硌手。
“得大人指点后,小人日夜钻研工艺。”
“发现两大弊病:其一,舂捣力道不足,纸浆粗糙难书。”
“故想借水车重锤之力,必能脱胎换骨。”
** 眼中闪过赞许:“你本名为何?”
“禀大人,小人杨宝。”
“竟是士族姓氏?”
** 饶有兴致。此人思维缜密,正是可用之才。
“小人…小人…”
“姓乃师父所赐,本名羊宝,就是…”
杨宝面红耳赤,结结巴巴。
“原来如此。”
** 微微颔首。
又是贱籍出身,父母取名倒也别致。
“可曾听过——”
“自古英豪起微末?”
“本官当年也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卖水郎。”
他重重按住对方肩膀。
杨宝眼眶骤红,砰然跪地:“大人提携之恩,小人永世不忘!”
“大丈夫岂能轻跪?” ** 一把将他拽起。
伸手将人扶起:待你造出好纸,青史留名指日可待。寒门出身又何妨?他日位列朝堂,福泽妻儿,谁人不敬你如贵胄?
小人定当呕心沥血,誓要造出天下第一的纸。
杨宝只觉热血沸腾,暗下决心要将造纸术钻研一生。
方才您还未说第二桩发现?
揽过对方肩头往工坊行去。
相里菱怔怔望着那道背影,心潮起伏。
难怪秦墨日渐式微——父亲纵使绞尽脑汁,也说不出这般振聋发聩的言论。
倘若……
由他执掌秦墨会如何?
女儿身始终是父亲的心结。
师兄们虽技艺精湛,却无一人能担统领之责。
若他成为我的夫君,或许......
少女耳尖微红,盘算着寻个时机向父亲提及此事。
这第二桩发现,实属偶然。
杨宝挺直腰板,眼中闪着光。
他举起粗糙的麻纸:大人且看,这些疙瘩结块令纸张始终难以平整。
小人曾为此困扰多日。
直到某夜起更,嗅到一股奇特气味——
院中铁锅蒸腾着热气。
翻滚的绿浆中沉浮着树皮麻絮。
石灰?
你熬煮原料时加了腐蚀物?
虽不知具体工序,但凭后世见识已猜得 ** 不离十。
正是!
杨宝激动道:那夜循味寻至织造坊,见他们正在处理麻料。
原麻杂质丛生,草木浆液使其黏连成团。
需以文火熬煮三日,辅以灰水漂白去杂,方能纺线织布。
小人顿时豁然开朗——
造纸与织布岂非异曲同工?
都要轻薄素净,都需去芜存菁!
当即便回来如法炮制。
唇角微扬:于是便成了?
大人明鉴!杨宝引路向前,请随我来。
工坊深处设有暖阁,竹帘低垂。
热浪扑面而来,阁内人影绰绰。
院中熬煮捣碎的浆料经筛网滤出,正于此间烘干定型。
一群赤膊壮汉来回忙碌,将浸湿的纸张铺在墙面或木架上晾晒,待干透后叠成厚册,用木板压实再压上重物。
**在门边驻足观望,众人各司其职,俨然形成了初具规模的流水作业。
大人请过目。
杨宝费力地从底层抽出几张压制成型的纸张,满脸喜色地捧到**面前。
成了!
杨宝,此乃大功一件!
指尖抚过纸面,触感细腻柔滑,稍加撕扯便觉韧劲十足。**眼中迸出喜色——这正是梦寐以求的纸张!
小人不敢贪功,能为大人效劳已是三生有幸。
杨宝躬身谦辞。
** 行赏岂由你说了算?
且备好官服吧。
**正色颔首。杨宝先是一怔,随即喜色再也压抑不住。自古字最动人心,何况他这般寒门子弟。
谢大人恩典,小的......
早说过别跪。**拽住要行礼的杨宝,要谢便谢陛下恩典。还有菱姑娘千里传信,他日飞黄腾达,莫忘相里氏栽培之恩。
杨宝肃然长揖: ** 若负师门,必遭天谴!
**抖了抖手中纸张转入正题:造价几何?
回大人,所费无几。
麻料制纸反易粗糙,倒是捶打过的树皮质地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