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宴也是件累事儿,甄嬛此刻不想与她多费唇舌,只淡淡回了句,
“人必先自辱,而后人辱之。我并无这想法,有这想法的是你自个儿。”
“你………!”
夏冬春气得狠狠跺脚,却也未对甄嬛做什么,
“亏我还当你是个好相处的!谁知也是个攀龙附凤,攻于心计的!
你和她们一样!都看不起我!
哼!”
夏冬春猛然转身要走,甄嬛却一把拉住她,
“你为何觉得我看不起你?”
夏冬春使劲挣脱甄嬛的手,按揉着手臂含泪说道,
“我父亲官职低,私底下她们都说我们包衣出身的,不过是皇家的狗奴才!
从不把我们当人看!
你也是这么想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们等着!等我有出头之日,定要叫你们都瞧瞧我的风光!”
甄嬛摇头叹息,
“我只再与你说一遍,我并无轻视你。至于你方才那话……”
甄嬛左右看了看,凑近她低声说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底下谁不是皇家奴仆?
方才那话你莫要再说,若传到皇家耳中,恐会叫人以为你夏家不甘为奴,徒惹祸端。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多少人想要这天家为奴的福气求破头也求不着呢。
你若总觉得旁人瞧不起你,岂非自苦?”
夏冬春含泪狐疑地看着甄嬛,
“这些话……除了我父母亲与哥哥,还从未有人与我说过,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甄嬛垂头敛目,不发一语。
直到车夫赶着马车过来,她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任身后夏冬春如何恼怒,她都未曾再说什么。
马车上,甄嬛又想起那个余霞成绮的黄昏。
陵容说,她这一生,本就是不值得。
方才的夏冬春,与前世的陵容何等相像,一念嗔心起,层层障门开。
她劝夏冬春一回,只此一回。
马车尚未到甄府,天便像破了个大窟窿,豆大般的雨点倾泻而下,整个京城水雾氤氲,犹如仙境。
接连几日都是密云黑沉,大雨瓢泼。
甄嬛也出不得门,每日这么瞧着,竟爱上这种潮湿阴郁的天气。
窗外银河倒泻,狂风大作,拍打得窗棂时不时噼啪作响。
屋内却静谧,甄嬛在摘写诗词,屋中燃着前日额尔吉·秀竹遣人冒雨送来的雪中春信。
流朱和浣碧跟着伺候,时不时伸头看向甄嬛的笔尖。
“青瓦长忆旧时雨……不知,她可到了?”
甄嬛呢喃自语,浣碧从迷糊瞌睡中骤然回神,
“谁?小姐在说谁?”
甄嬛放下笔,托腮瞧着外头的雨打青绿,
“未说谁。”
……
松阳县,安府。
安陵容带着玢儿刚从铺中回来,便见玲儿在门口候着,顿时脸色一变,
“玲儿,你怎在此?可是母亲……”
玲儿咧嘴笑着,
“小姐莫担心!夫人无事!
您让奴婢照看着夫人,奴婢就算拼了命也不会叫夫人出事的!”
安陵容长舒一口气,掩唇失笑,
“那你为何在此?”
“哦!回小姐,府中来了位老尼,说是甄小姐叫她来寻您的!”
“老尼?甄姐姐叫她来的?那快带我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