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脸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些,只是眉宇间仍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郁。
行过请安礼后,皇上迫不及待问,“怎么样?那一幅残局,那小子可解了?”
萧煜摇摇头,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皇上,“皇兄,那小子近日忙着画这画本,这几日卖得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皇上伸手接过画本,指尖刚触到封面,便觉纸质细腻,上头用朱砂印着“神笔马良”四个小楷,笔锋灵动,倒不似寻常孩童的手笔。
他随手翻开两页,目光先是落在画中马良握着毛笔的模样——笔尖似蘸着浓墨,连笔杆上的木纹都清晰可见,再往下翻,看到财主被浪头卷住的那一页时,竟不由“咦”了一声。
画页上的浪涛层层叠叠,白沫仿佛要从纸里溢出来,财主紧抓船沿的手指关节泛白,脸上的惊恐神色被勾勒得入木三分。
皇上指尖摩挲着画页边缘,抬眼时眼中满是惊诧:“这画……竟真是那言家二小子亲手画的?连御书房的画师都未必能把浪头的纹理画得这般鲜活,他才多大年纪?”
萧煜坐在轮椅上,微微皱眉,“他叫玉瑾,今年六岁。”
什么言家二小子?
他听不得这话。
“当真是这六岁男娃所画?”
萧煜颔首:“当真,这画本里每一幅图都是玉瑾一笔一画勾的。发售当日,半日时光就卖了千册。我派人去书坊打听,掌柜说这画本日日售罄,连带着京里的孩童都学着马良的样子,拿树枝在地上画谷穗呢。”
皇上闻言,又低头翻了两页,目光在马良画的水车图上停了许久,嘴角渐渐勾起笑意。
他想起先前拿给萧煜却叫这男娃迅速破解的那局残局,再看这画本里藏着的巧思,赞叹道,“真是个小神童!”
萧煜适时开口:“皇兄,玉瑾这孩子不仅画艺出众,棋艺非凡。说不定哪日皇兄见了他,能有不一样的惊喜。”
皇上摩挲着画本的封皮,又瞥了一眼龙案上那本言国公请封世孙的折子,眉头微蹙,把折子丢进了萧煜的怀里,“这般出色的孩子,朕倒不好打压他了。可他上有生父是为世子,如何给他封个世孙?不合规矩!”
萧煜接过折子一看,脸色一沉。
言靖想抢他的儿子封世孙?
想得美!
他垂眸看着那几行刺眼的字,喉间轻嗤一声,抬眼时眼底已没了方才的温和,只剩几分冷意:“皇兄,此事事关袭爵大事,断不可行。”
皇上正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茶沫晃了晃,他挑眉看向萧煜:“哦?你不是很喜爱这个孩子吗?言国公是他祖父,亲祖父为他求爵位,你倒拦着?”
“非是拦着,是为玉瑾好,也为皇兄避嫌。”萧煜将奏折轻轻放在轮椅扶手上,指腹摩挲着边缘,“其一,言墨涵挪用军饷案未结,此时给其子封世孙,朝野会如何议论?说皇兄偏宠言府,还是说此案早有定论?其二,玉瑾今年才六岁,但却已经初露锋芒,若是再得世孙之位,难保不会有他人眼红。他先前已莫名遇刺过几回,若再封世孙,岂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他一个六岁孩童,如何扛得住这些?”
皇上放下茶盏,眼底的疑惑压过了先前的笑意:“你倒是真护着他。”
凌王向来寡淡,对谁都隔着三分距离,如今却为一个孩子这般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