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含糊的“父”字,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平静。自那日后,沈宴来慈宁宫的次数明显增多,停留的时间也更长。他不再仅仅商议政事,目光时常流连在凌玥(沈芷)身上,带着探究、担忧,以及一种几乎要破笼而出的炽热情感。他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又感觉她像指间流沙,越是紧握,流逝得越快。
凌玥(沈芷)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中的重量,也能感受到自己神魂深处那越来越强的牵引力。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几乎每日都在脑海中回响,催促她任务完成,尽快脱离。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她开始更加刻意地疏远沈宴,以“潜心礼佛,为皇帝祈福”为由,减少了与他见面的次数。即便见面,也多是谈论赵宸的成长与朝中不得不决的紧要事务,态度客气而疏离。
同时,她加快了最后的布局。
她以圣母皇太后的名义,下了一道措辞恳切、思虑周详的懿旨。旨意中,她感念先帝,痛心国事,言及自己一介女流,才德有限,近年来勉力支撑,实感力不从心,惟愿皇帝早日成才。故而,她下令编纂《景和宝训》,将她与辅政大臣沈宴这些年处理朝政的得失、用人之道、治国方略,乃至对北境用兵、推行新政的决策过程,皆详细记录在案,以备皇帝日后研读借鉴。
此举看似是在为还政于帝做准备,将自己与沈宴的施政经验留作教材,实则是在为她离开后,沈宴能够名正言顺地继续执掌朝纲,提供法理和惯例上的依据。她在为他铺路,一条即使没有她在旁提点,也能稳步行进的权力之路。
她又亲自挑选了几名学问渊博、品性端方且不涉党争的大儒,任命为帝师,为赵宸开蒙讲学。并暗中考察了一批年轻、有才干、家世清白的官员,将名单交给了沈宴,暗示他可酌情提拔,为未来的朝堂储备新鲜血液,稀释先帝旧臣的势力。
这些安排,她都做得不动声色,如同春雨润物。
沈宴何等敏锐,自然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他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一日,他终于在慈宁宫的书房内,屏退左右,拦住了正准备去佛堂的凌玥(沈芷)。
“阿芷,你到底在做什么?”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压抑着翻涌的情绪,“编纂《宝训》,安排帝师,交接政务……你像是在安排后事!”
凌玥(沈芷)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雪花,声音平静无波:“沈宴,皇帝总会长大,你我终究是臣子,是母辈。早做打算,有何不对?”
“不对!哪里都不对!”沈宴绕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有人威胁你?还是你的身体……”他看着她近日确实清减许多的面容,眼中满是焦灼。
凌玥(沈芷)抬眸,对上他急切而深情的目光,心中某一处微微刺痛。她张了张嘴,几乎要将系统和盘托出,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沈宴,”她抬手,轻轻拂开他钳制的手,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