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凌玥按例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回程时,在御花园的九曲回廊上,竟“偶遇”了正在赏玩新开海棠的太子妃瓜尔佳氏。
太子妃年纪与凌玥相仿,容貌秀丽,只是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她见到凌玥,规规矩矩地行礼:“给德母妃请安。”
“太子妃不必多礼。”凌玥虚扶一下,目光掠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太子妃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身子不适?如今春日天气反复,还需多注意保养。”
太子妃勉强笑了笑:“劳德母妃挂心,只是近日睡得有些不安稳,并无大碍。”她顿了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凌玥身后葱郁的花木,语气带着几分羡慕,“还是德母妃这里好,花木繁盛,气息宁和,难怪皇阿玛也常赞永和宫是块福地。”
凌玥心中微动,太子妃此言是何意?是单纯的羡慕,还是……替太子来探口风?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温和道:“不过是宫人打理精心罢了。太子妃若喜欢,常来走走便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太子殿下近日为国事操劳,想必也十分辛苦,太子妃还需多劝慰殿下,保重身体要紧。”
太子妃笑容微僵,低声道:“殿下……自有主张,臣妾人微言轻……”话语里透着一丝无奈与苦涩。
凌玥看在眼里,不再多言,又寒暄两句,便各自离去。
回到永和宫,凌玥沉吟良久。太子妃的态度,似乎印证了她的某些猜测。太子在府中,恐怕并非如外界所见那般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其刚愎自用、猜忌多疑的性子,只怕在亲近之人面前更不加掩饰。这对她而言,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缝隙。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悄然流逝。江南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李绂的查案似乎陷入了某种胶着,进展缓慢,但朝堂之上,关于太子门下在江南“与民争利”、“行事跋扈”的风闻,却渐渐多了起来。都察院那道关于“江南官场因查案动荡”的奏折,也被康熙留中不发,但那份沉默,本身就让很多人浮想联翩。
康熙来永和宫的次数似乎又多了些,有时只是坐着喝杯茶,看看孩子,并不多言。但凌玥能感觉到,他看向胤禛的目光中,欣赏与倚重之色愈浓。偶尔问及户部事务,胤禛对答沉稳,见解日益老练,却始终恪守本分,绝不逾越。
这一日,康熙考较完胤禛的功课后,忽然叹道:“老四如今,是越发沉得住气了。朕听闻,户部那几个老滑头,如今在他面前,也不敢太过敷衍。”
凌玥正在替他续茶,闻言,动作未停,只柔声道:“是皇上教导有方,顾师傅约束严格。孩子家,懂得守本分,便是最大的造化了。”
康熙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再想到太子近日某些愈发急切揽权的举动,心中那份对比带来的复杂情绪,愈发明显。
窗外,春意渐深,永和宫庭院中的石榴树绽放出如火如荼的花朵,在阳光下灼灼耀眼。
凌玥知道,她播下的种子,正在土壤下悄然生根发芽。而收获的季节,或许……就快要到了。
太子的耐心,和他皇阿玛的容忍,都在一点点被消耗。她只需要等待,等待那个临界点的到来。
届时,这紫禁城的风,必将吹向一个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