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渐浓,御花园的垂柳抽出嫩绿的新芽,连宫墙角落的苔藓都泛着湿润的生机。然而这份春意却未能驱散宫廷深处的寒意。
秦顺的动作极快,不过两三日,便将那批被动了手脚的墨锭,通过精妙的运作,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到了大阿哥胤禔日常用度的份例之中。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未留下任何指向永和宫的痕迹,仿佛那批墨本就该送往延禧宫一般。
凌玥得知后,只是淡淡颔首,并未多言。她依旧每日打理宫务,教养儿女,偶尔过问胤禛在户部的见闻,仿佛一切如常。只是她通过草木感知,能清晰地“听”到延禧宫方向传来的、那种猎物即将落入陷阱前的、压抑不住的躁动与一丝隐秘的期待。惠妃,正等着看胤禛“日渐消沉”呢。
这日,康熙在乾清宫召见几位心腹大臣,最终议定了为年长阿哥们指派的师傅人选。出乎不少人意料,为四阿哥胤禛指派的,并非任何一派势力推举的大儒,而是一位学问渊博却性情耿介、多年来始终游离于党派之争外的老翰林——顾八代。此老以严谨刻板着称,于学问上从不含糊,于人情世故上却近乎迂腐,让他来做胤禛的师傅,显然是康熙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既要保证学问扎实,又要避免皇子过早卷入纷争。
消息传来,凌玥心中一定。康熙此举,无疑是对胤禛的一种保护,也说明他目前对胤禛是寄予厚望且并无猜忌的。这对永和宫而言,是最好的局面。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就在师傅人选尘埃落定的次日,前朝后宫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其中深意,一个惊人的消息便如同惊雷般炸响——大阿哥胤禔突发急症,呕吐不止,精神恍惚,太医诊治后,竟在其日常所用的墨锭中,查出了能令人心神受损的阴损药物“相思子”!
消息传到永和宫时,凌玥正拿着一支新摘的桃花,逗弄着咿呀学语的温宪。挽月急匆匆进来禀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骇。
凌玥的手微微一顿,桃花枝上的花瓣簌簌落下几片。她将花枝插入瓶中,语气平静无波,仿佛早有所料:“大阿哥如今情况如何?”
“听闻太医救治及时,已无性命之忧,但……但精神受损,需长期静养,只怕……短期内是无法再为皇上分忧了。”挽月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若这药真是冲着四阿哥来的……
凌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几株在春光里舒展枝叶的桃树,目光幽深。惠妃想用这药毁了胤禛的前程,如今却报应在了她自己亲生儿子身上,这恐怕比直接杀了她更让她痛苦。
乾清宫内,康熙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跪在下方、面色惨白如纸的惠妃纳喇氏,以及被御前侍卫押着的、浑身抖如筛糠的制墨局太监和那个从冷宫扯出来的胡太监,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证据确凿!从胡太监住处搜出的剩余“相思子”,到制墨局太监的供认,再到从大阿哥书房查出的毒墨,一条完整的链条,直指延禧宫!
“毒妇!”康熙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如同冰碴,“朕念你生育皇子,屡次宽容,你竟敢用如此阴毒手段谋害皇嗣!若非此次阴差阳错,受害的便是胤禛!你还有何话说!”
惠妃早已瘫软在地,发髻散乱,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往日半分雍容华贵。她徒劳地辩解着,声音嘶哑:“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是被人陷害的!是德妃!一定是德妃陷害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