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当最后一只“药人”在阿木的手中化为飞灰,这场惨烈的沧州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只有那个单薄的身影,依旧孤零零地伫立在血泊之中。
此时的他,全身上下已经被黑色的血污彻底覆盖,那原本耀眼的金色魔纹,也因为过度的消耗而变得黯淡无光。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显然,这一战,即便对他这个“杀神”来说,也是极大的负荷。
“……阿木……”
一声轻柔的呼唤,从他的身后传来。
阿木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那是他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的声音。
可是……现在的他……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了污秽、变得如同鬼爪一般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自卑与痛苦。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他想逃。
可是,还没等他迈出脚步,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便轻轻地,却又不容抗拒地,环住了他那满是血污的腰身。
紧接着,一个带着淡淡药香的温暖怀抱,贴上了他那冰冷刺骨的后背。
“……傻瓜。”
灵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一丝哽咽,更多的,却是无尽的心疼与温柔。
“……为什么要逃?”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阿木啊。”
阿木那原本紧绷如铁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地软化了。
两行清泪,再一次冲刷过他那布满魔纹的脸庞。
“……主……人……”
他艰难地转过身,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不敢直视灵素的眼睛。
“……我……我脏……”
“……不脏。”
灵素伸出手,不顾那上面令人作呕的血污,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用袖口一点一点地,为他擦拭着那些痕迹。
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认真。
就像是在擦拭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你是这世上,最干净的孩子。”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因为你的心,比任何人都干净。”
听到这句话,阿木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彻底地断了。
“……哇——!”
他猛地扑进灵素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天昏地暗。
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恐惧,全部都发泄出来。
灵素紧紧地抱着他,任由他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哄他入睡那样。
周围的将士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打扰。
只有那渐渐落下的夕阳,将这两个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
夜幕降临。
中军大帐之内,烛火摇曳。
阿木已经沉沉睡去。灵素为他施了针,又喂他服下了调理内息的丹药,此刻正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他。
“……姑娘。”
帐帘掀开,一名身着听风阁医部服饰的年轻女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她是赵医官生前最得意的弟子,名为“半夏”。自从赵医官在燕云庄为了封印阿木残魂而牺牲后,她便接过了师傅的药箱,来到此处,跟随灵素北伐。
看着床上那个虽然昏睡,但眉头依旧紧锁的少年,半夏的眼中也忍不住泛起了泪光。
“……阁主这次……可是拼了命了。”
她将药碗递给灵素,声音有些哽咽:“……若是师傅在天有灵,看到阁主如今安然无恙,定会十分欣慰的。”
听到“师傅”二字,灵素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颤。
赵医官……
那个慈祥的老人,那个为了他们,耗尽了最后一点心血的老人……
还有‘冬’,‘春’,‘秋’……
为了换回阿木的这条命,为了换回这北伐的一线生机,他们付出了太惨重的代价。
“……是啊。”
灵素轻轻地吹了吹碗中的药汤,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哀伤与怀念。
“……他们都在看着我们呢。”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阿木出事,也不会让这北伐大业……有任何闪失。”
她将药汤一点一点地喂入阿木口中,动作轻柔而坚定。
“……半夏,”灵素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传令下去。”
“……大军休整一日。”
“……明日一早,拔营起寨!”
“……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直插京城!”
“……只有彻底解决了那个幕后黑手,拿到了他手中的‘解药’,才能……真正救回阿木,救回这天下,也才能……告慰赵老他们的在天之灵!”
半夏看着眼前这个虽然面色苍白,却目光如炬的女子,仿佛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师傅临终前那无悔而坚定的影子。
她猛地擦干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属下这就去办!”
……
与此同时。
京城,那座早已化为废墟的皇宫深处。
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神秘人,正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祭坛之上,遥望着南方的夜空。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的棋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诡异的弧度。
“……呵呵,竟然破了我的‘药人’大阵……”
“……那个小家伙,果然是个完美的‘容器’啊……”
“……三十万怨魂,加上杀戮本源……啧啧啧,若是能将其炼化……”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到极致的红光。
“……来吧,快来吧。”
“……本座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缓缓地将手中的棋子,按在了面前那张巨大的棋盘之上。
那棋盘的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
早已死去多时,却依旧栩栩如生,浑身散发着滔天帝王之气的……男人的尸体!
那是……
顾临渊的……肉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