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凛王。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落魄的……旅人。
可当他的目光,看过来时。
春桃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狠狠地揪紧了。
那双曾经充满了,暴戾与疯狂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片古井般的沉静。
那沉静的深处,是早已沉淀了的无边无际的悔恨与悲凉。
“你……你回来做什么?”春桃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戒备。
顾临渊,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只是穿过她,望向了,她身后,那一排排窗明几净的属于善堂的屋舍。
他仿佛能透过那重重的墙壁,看到那个,他日思夜想,却又不敢靠近的身影。
“我救不了她。”他的声音,沙哑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但这个东西,或许可以。”
“你……”春桃看着他,那坦然,而又卑微的眼神,心中那早已坚如磐石的恨意,竟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是如何……得到这个东西的?”
“三年前,”顾临渊,缓缓地开口,声音像是在回忆一段,极其遥远的往事,“我奉先帝之命,剿灭江南‘无生教’。”
“从其教主,也就是安道全的那个远方族弟……安道远的密室之中,缴获了此物,和一本完整的毒经。”
“当时我只当是邪教的无稽之谈,妖言惑众。便将那本毒经……付之一炬。”
“只留下了这块,看起来有些奇特的石头,和这张被无意中,从火中带出来的残页,作为呈报给父皇的……罪证。”
安道全的……族弟?!
无生教?!
一条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早已断裂了数年的线索,在这一刻与,二十年前的宫廷秘案,与如今陛下的“枯荣”之毒,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春桃,再也顾不得,与他在此纠缠。
她知道,此事……事关重大!
“你在这里,等我!”她丢下这句话,便再一次,转身疯了一样地,朝着宫城……跑去!
……
当春桃,将那块浴血的“龙血石”与残页,星夜送入宫中,呈到灵素的面前时。
灵素正在为早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皇帝,施展最后一次的“固本培元”的针法。
当她看到那两样,仿佛从天而降的东西时。即便是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心,也泛起了一丝剧烈的波澜。
她接过那张残页,看着上面,那与两封密信,如出一辙的瘦金体。
一个跨越了二十年光阴的完整的,充满了血腥与罪恶的阴谋闭环,终于在她的脑海中,彻底地合拢。
先皇后,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先皇,铺平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与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翰林的安道全……达成了,魔鬼的交易。
安道全,利用他那信奉邪教的族弟,从早已失传的南疆巫蛊之术中,找到了“枯荣散”的方子。
他们用最残忍的方式,害死了年仅十岁的先太子。
事成之后,先皇后,为了永绝后患,也为了灭口,血洗了整个东宫。
而安道全,则将那最恶毒的毒药,与那唯一的解药,都交给了,他那个早已远遁江南的族弟——安道远,作为他日后东山再起的最后的底牌。
可他千算万算,也未曾算到。
他那个不成器的族弟,竟会因为邪教之事,被当时还只是“战神”的凛王给连根拔起!
而那本该成为他,最大倚仗的毒药与解药,也阴差阳错地落入了,他最憎恨的敌人——顾临渊的手中!
如今更是被顾临渊,亲手送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何等的……讽刺。
何等的……天意弄人。
“姑娘……”春桃的声音,将她从那无边的思绪中拉了回来,“那……那个人,还在善堂等着。”
灵素,沉默了。
许久,她才缓缓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告诉他,东西我收下了。”
“他的人情,我也记下了。”
“让他走吧。”
“从此,山高水长,不必再见。”
……
当春桃,将灵素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顾临渊时。
他没有任何的意外。
他只是对着皇宫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消失在了京城那茫茫的……人海之中。
仿佛,他此番万里奔袭回京,就只是为了送来这一个迟到了太久的……答案。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