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种毒,则是真正的杀招。
它无色无味,却能通过某种被污染的食物链(比如被毒死的沙鼠再被乌鸦啄食)层层传递,缓慢地侵蚀着人体的肝脾,破坏人体的“正气”。
这种毒,在《毒经》中,有一个,极其阴毒的名字——“牵机引”。
它由数种生长于阴暗潮湿之地的毒性极强的菌类,和能破坏人体血细胞的草药,以一种极其特殊的、早已失传的手法炼制而成。
微量服用,短期内不会致命,只会让人四肢无力,精神萎靡,腹部隐隐作痛。其症状极易被误诊为“水土不服”或“脾胃虚弱”。
但若它与“温毒”之类的烈性热毒在人体内相遇,便会狼狈为奸,产生最可怕的协同效应!它就像一把无形的枷锁,会死死地锁住那些热毒,让其在人体内反复地灼烧蒸腾,耗尽所有的气血津液。
这便解释了为何之前的军医用“清热解毒”之法会毫无效果。因为他们只是在徒劳地攻击那被推到明面上的“疫戾之气”,而对那真正锁住病灶的“牵机引”,却束手无策。
而灵素之前所用的“大承气汤”与“鬼门十三针”,虽然以雷霆万钧之势强行地攻破了热毒的防线,保住了病人的性命,但也同样极大地耗损了病人的元气,反而让“牵机引”的慢性毒性,在正气亏虚的情况下变得更加变本加厉,从而导致了所有重症病人都出现了肝脾肿大、黄疸、腹水的后期症状。
好一个狠毒的计策!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连环死局!
先用一场无法掩盖的瘟疫来制造恐慌,吸引所有救援力量的注意。再用一种无人能解的慢性剧毒,让所有看似有效的救援最终都归于失败。
最终,这三万黑甲军依旧会在这无声的缓慢消耗中一点点地烂掉,最终痛苦万般地死去……而所有的罪责都会由她这个最后的主治大夫,这个创造了“神迹”却又最终导致了“失败”的灵素来独自承担!
届时,她将从神坛跌落地狱,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能想出如此歹毒而又精妙的计策?是想借机削弱凛王势力的太子?是想报复她、让她身败名裂的京城旧贵族?还是……那个一直虎视眈眈的北蛮王庭?
灵素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她知道,无论敌人是谁,她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牵机引”的解药。否则,她和这三万将士,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牵机引”的配方早已失传,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分析出其成分并配制出解药,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下毒之人,从他们手中拿到成品的解药。
可人又在哪里?
就在她陷入沉思,一筹莫展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独臂将军张谦那压抑着巨大震惊与愤怒的声音。
“总司大人!出事了!”
“巡夜的斥候在上游三十里外一处极其隐蔽的山涧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从他的服饰和武器看,是……是北蛮的王庭斥候!”
灵素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立刻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只见营地中央的空地上早已围满了闻讯赶来的将领。他们的中间停放着一具早已被冻得僵硬的尸体。而一个同样是风尘仆仆,浑身都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人正蹲在尸体旁仔细地检查着。
是顾临渊。他不知何时也赶到了这里。
灵素的目光与他对视了一眼,便迅速地移开。
她走到尸体旁蹲下身。那是一名身形精悍的蛮族男子,他的喉咙处有一道致命的利刃划过的伤口。从伤口的形状和深度看,是被自己人从背后偷袭灭口的。而他的怀中似乎还紧紧地揣着什么东西。
灵素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他那早已僵硬的怀中掏出了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小的狼皮皮囊。
她打开皮囊,一股极其特殊的、辛香而又带着一丝野性气息的草药味扑面而来。皮囊里装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晒干了的灰绿色草药粉末。
她取出一撮放在鼻尖轻嗅,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药庐。片刻之后,她端着那个盛着蓝黑色毒液的烧杯走了出来。
在所有人那困惑不解的目光中,她将那撮灰绿色的粉末缓缓地撒入了烧杯之中。
奇迹再一次发生了!
只见那杯颜色诡异的毒液,在与那粉末接触的瞬间,竟如同冰雪消融一般迅速地开始褪色!最终恢复了最初的清澈透明!
是解药!或者说,是解药的其中一味最关键的主药!
“这是‘狼牙草’。”
顾临渊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响起。他看着灵素,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只有北蛮王庭的皇家巫医才会使用这种草药。他们用它来抵御山中毒瘴,和炼制一种他们称之为‘长生天之怒’的秘药。”
真相在这一刻彻底地昭然若揭。
是北蛮人!是他们与京城里某个妄图颠覆大周的势力里应外合,布下了这个天衣无缝的连环杀局!
“狼牙草性辛,大热。能以热攻毒,解至阴至寒之‘牵机引’七成的毒性。”灵素的声音冷静地分析道,“但其性太过霸道,会耗损肝阴。若只用此药,病人虽能保住性命,但肝脾会留下永久的损伤,终身都将体弱多病。”
“真正的解药,应该还有两味辅药。一味用以滋养肝阴;另一味用以健脾固本,修复受损的脏腑。”
“我知道它们在哪里。”顾临渊的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嗜血寒光。他走到中军大帐的地图前,指着北境边防线之外一片被标记为“禁区”的深黑色区域。
“黑风崖。”
“那是蛮族一个最秘密的祭祀之地,也是他们用来囤积最珍贵的草药和炼制毒药的据点。”
“真正的解药,一定就在那里。”
“你想做什么?”灵素问。
“我去把它拿回来。”顾临渊的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种奔赴死亡的决绝。
“不行。”灵素想也不想便立刻拒绝,“那里是蛮族腹地,守卫森严,高手如云。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我这条命本就是欠你的。”顾临渊看着她惨然一笑,“能用它换三万弟兄的性命,值了。”
他说完便转身要走。
“站住!”
灵素清冷的声音叫住了他。她看着这个一心求死的男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的烦躁。
她知道她不能让他去,可她也同样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破局之法。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她此生最疯狂也最大胆的决定。
她转过身,看着帐内那些早已被这一波三折的惊天秘密给彻底镇住的将领们。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顾临渊的脸上。
她的眼中再无半分的疏离与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疯狂战意!
“我们不去偷。”
“我们去抢。”
“我要以‘解药’为饵,设一个局,将那支藏在暗处的下毒的蛮族精锐,一网打尽!”
“而这个局,需要你,凛王顾临渊,做我手上那把最锋利的,也是最义无反顾的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