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漆黑的裂缝,如同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横亘在天际。
叶染与敖烬的出现,像是在一锅沸油里滴入了一捧冰水,整个战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凝固的寂静。所有的厮杀、咆哮、惨叫,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数万修士,溃不成军,呆呆地仰望着那两个身影。
上百条巨龙,盘旋咆哮,却在此刻收敛了所有龙威,恭顺地低下高傲的头颅。
万妖窟的妖众,则从最初的狂喜,转变为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纷纷跪伏在地,山呼海啸。
那女子,撑着一把黑伞,伞下仿佛是另一片独立的星空。她就那么随意地站着,身后是吞噬一切的虚无,身前是血与火交织的战场。她脸上带着的笑,比战场更危险,比虚无更深邃。
她身后的男人,苍白,虚弱,却像一根定海神针,光是存在,就压得三界生灵喘不过气。
“叶……染……”
破云舟上,沈清辞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信念被颠覆、尊严被践踏到极致的愤怒。
他才是天命之子,是这场奉天之战的统帅。可从头到尾,他就像一个小丑,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先是诡异的魔气大阵,再是凭空出现的龙族大军,现在,正主终于现身,却用一种俯视蝼蚁的姿态,宣告这里是她的“狩猎场”。
他不能接受。
“妖女!休得猖狂!”沈清辞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气血,将所有动摇的道心,尽数化作斩妖除魔的决然。
他高举霜华剑,残存的灵力疯狂涌入剑身。原本因阵法破碎而略显暗淡的剑刃,再次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华。那光芒纯粹、圣洁,带着一股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浩然正气。
“天道昭昭,邪魔伏诛!”
他厉喝一声,人与剑仿佛合二为一,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白色长虹,朝着叶染直刺而去。
这是他最强的一剑,是他道心与信念的凝聚,是他身为“天命之子”的全部骄傲。他相信,在如此纯粹的天道正气面前,任何魔气都将被净化。
长虹破空,快得超越了视觉。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剑,叶染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只是有些百无聊赖地,将那把黑色的魔气阳伞,轻轻转动了一个角度。
伞面上流转的、仿佛星辰般的光点,随着她的转动,轻轻飘落了一点。
那是一点比针尖还小的、纯粹的黑暗。
它轻飘飘地,迎上了那道足以斩断山岳的白色长虹。
没有碰撞,没有爆炸。
那道凝聚了沈清辞毕生修为与信念的浩然剑气,在触碰到那点黑暗的瞬间,就像是被投入了无尽深渊的石子,连一丝声响都未曾发出,便被彻底吞噬、消解、湮灭。
从璀璨夺目,到空无一物,只用了零点一刹那。
白色长虹消失了。
沈清辞的身影在半空中踉跄现出,他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可手中的霜华剑,那柄陪伴他半生的仙剑,剑尖处,一个漆黑的小点正在飞速蔓延。
“咔……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霜华剑从剑尖开始,寸寸断裂,化作凡铁般的碎片,从空中坠落。
沈清辞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仅剩的剑柄,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剑,碎了。
他最强的一剑,被对方……用转动了一下雨伞的方式,给破了。
这已经不是羞辱,这是神明对凡人最彻底的、最不屑一顾的漠视。
直到这时,叶染才终于抬起那双漆黑的眼眸,正眼看向他。她的目光里,没有嘲讽,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很纯粹的怜悯。
就像在看一个卖力表演,却演错了剧本的可怜虫。
“沈仙尊,”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有没有想过,你所信奉的天道,为何要如此清晰地降下法旨,让你来送死?”
沈清辞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叶染唇角的弧度更深了,那是一种残忍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