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对任何规则低头。
“原来……”叶染再次轻声呢喃,这一次,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然,“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
这万古的孤独,似乎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口,透进了一丝微光。
敖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他看着她眼中的追忆,看着她唇边那抹不再是伪装的、带着三分寂寥七分释然的浅笑。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从未真正认识过叶染。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纯粹的、以玩弄人心和搅乱世界为乐的魔头。她的强大,她的疯狂,她的深不可测,都源于她那混乱邪恶的本性。
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
所有的疯狂与戏谑,或许都只是一层厚厚的、用来抵御整个世界恶意的硬壳。硬壳之下,包裹着的,是一个同样被世界背叛、被规则抛弃,最终只能选择用最激烈的方式来维护自己尊严的,孤独的灵魂。
他想起了她之前说的那些话。
“人生苦短,当然要及时行-乐。”
“把这个无聊的‘天道剧本’搅个天翻地覆。”
他现在懂了。
那不是玩乐,而是一种宣泄,一种反抗。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这个同样试图束缚她的新世界,竖起中指。
他再看向那座石碑,看向自己那位以身镇魔的叔父。
然后,他又看向叶染。
一个,为了保护族人,选择自我囚禁,与天道同归于寂。
一个,为了挣脱束缚,选择自我毁灭,与世界一同归墟。
他们是如此的相似。
相似的强大,相似的骄傲,也……相似的孤独。
敖烬那虚幻的龙魂,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尖锐的情绪,混杂着愤怒、悲凉,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惜,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以前,只是觉得叶染是个有趣的、强大的、可以并肩作战的合作者。
可现在,他觉得,她和他,和他那位叔父,和整个不屈的龙族,才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被这个世界所不容的“逆鳞”。
跪在地上的灰牙,终于从悲恸中缓过神来。他抬起头,正好看到自家主人脸上那从未见过的、复杂而落寞的神情,又看到一旁敖烬龙魂那剧烈波动的虚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至于另一边,沈清辞早已人事不省,林薇薇则蜷缩成一团,抖得像个筛子,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显然已经神志不清。
这片黑暗的空间里,仿佛只剩下了叶染和敖烬。
以及那座见证了万古悲怆的石碑。
叶染终于从那深刻的共鸣中回过神。她眨了眨眼,那份外露的、属于混沌魔尊的孤寂与怅然,被迅速收敛。她又变回了那个巧笑倩兮、眼波流转的叶染。
她侧过头,对上敖烬那双复杂到极致的金色龙瞳,眉梢一挑,唇角重新挂上那抹熟悉的、玩味的笑意。
“怎么?被你叔父的英雄事迹感动了?”她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轻松与戏谑,“还是说,看到本尊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让你对我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她试图用这种方式,将刚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重新掩盖起来。
然而,这一次,敖烬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更毒舌的话怼回去。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金色的龙瞳里,那翻涌的万千情绪,最终都沉淀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坚定。
他忽然想。
他的叔父,已经化作了冰冷的石碑。
那么叶染呢?
这个同样不容于世的“变数”,这个同样被天道视为眼中钉的灵魂,她的结局,又会是什么?
是再一次被逼到绝路,选择用自毁来扞卫骄傲?
一想到那种可能,敖烬的心脏,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不。
他绝不允许。
他缓缓地,向着叶染飘近了一步。
那虚幻的龙魂,在黑暗中带起一道微弱的流光。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然。
叶染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从敖烬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那不再是合作者之间的审视,也不是玩伴之间的调侃,而是一种更加厚重、更加滚烫的东西。
那是什么?
她活了上万年,第一次,有些看不懂一个人的眼神。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敖烬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