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与恍惚,“只是……只是太久没回来了,有些……不敢相信。”
这副模样,落在林薇薇眼中,便是被欺凌太久后,近乡情怯的真实写照。她心中愈发酸楚,握住叶染的手也更紧了些:“别怕,都过去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
叶染在心底,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遮住了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情绪。
【原来如此。】敖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几分恍然大悟的意味,【本尊明白了。】
【明白什么?】叶染的意念在黑暗中回应。
【你不是在害怕,也不是在伤感。】敖烬低沉地笑了,那笑声里,有一种属于同类的,心照不宣的了然,【你这是……回到了自己的狩猎场,在巡视你的猎物啊。】
叶染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只是任由林薇薇搀扶着,跟在两名守山弟子的身后,一步一步,向着山门内走去。
她的步伐很慢,很虚浮,每一步都像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一个被摧残到极致的、柔弱无助的受害者形象,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围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的场景一一重合。
广场地砖的纹路,石阶上被岁月磨损的痕迹,甚至连空气中那股属于护山大阵的、若有若无的灵力压迫感,都一模一样。
熟悉。
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她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愉悦。
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在离开棋盘许久之后,重新回到了这最熟悉的战场。棋盘还是那个棋盘,但棋盘上的棋子,却不知道,那个曾经被它们肆意欺负、随意挪动的“小兵”,已经换了芯子。
现在的她,是执棋的人。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前方引路弟子的背影,望向那条通往宗门深处的、被夜色笼罩的漫长石阶。
那里,有道貌岸然的长老,有趋炎附势的弟子,有野心勃勃的“天骄”,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伪善又恶毒的圣女。
一张张鲜活的、等待着被她亲手撕碎的脸,仿佛就在那黑暗中,对着她微笑。
真好。
这无聊的人生,总算要有新的乐子了。
天衍宗。
我,叶染。
回来了。
就在她的意念落下这最后一句宣言的刹那,她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了一个极淡、极轻,却又充满了无尽恶意的弧度。
“沈师兄,林师妹。”
一个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刻意拔高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叶染的脚步一顿。
她抬起头。
只见前方的石阶上,一行人正缓步走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那衣裙是天水碧的颜色,用金丝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裙摆上坠着细碎的明珠,随着她的走动,在夜色里反射着点点流光。
她的头上戴着精致的步摇,面容姣好,妆容精致,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属于上位者的矜贵与傲慢。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四五名同样衣着不凡的内门弟子,众星捧月般将她簇拥在中央。
是柳如烟。
林薇薇的眉头,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将叶染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而叶染,在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那刚刚止住泪水的眼睛里,再一次,迅速地蓄满了惊恐与畏惧,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那是一种,兔子看见了鹰,老鼠撞上了猫时,发自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战栗。
好戏,这么快就要开场了吗?
她喜欢这种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