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莲步轻移 暗流涌(1 / 2)

夜凉如水,月色透过窗棂,在萧明的心湖投下斑驳的光影。自从那日潘金莲一句“常来我院里坐坐”,他的心便似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涟漪不断,久久难以平息。

兴奋是有的,像偷尝了禁果的少年,带着一丝窃喜与期待。他与这位谜一样的女子,关系似乎又拉近了一分。在这陌生的水浒世界,若能寻得一丝熟悉的“现代”气息,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共鸣,也足以慰藉他这颗漂泊的灵魂。

然而,兴奋之余,更多的是挥之不去的忐忑。潘金莲,终究是西门庆的女人。那西门大官人是何等样人?《水浒传》中虽未浓墨重彩,却也勾勒出其狠辣与霸道。与他的女人走得太近,无异于在虎口拔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可潘金莲身上那股子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劲儿”,却像一块磁石,牢牢吸引着萧明的目光。她眉宇间偶尔闪过的孤独与不甘,像极了他自己。他甚至有一种荒唐的预感,这女人的秘密,或许与他穿越的真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接下来的日子,萧明依旧是西门府里那个不起眼的杂役。劈柴挑水,洒扫庭院,这些粗活累活,他干得倒也勤快。辛苦之余,却也多了一双留意观察的眼睛,将这西门府的奢靡与腌臜尽收眼底。

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日日不绝的管弦丝竹,山珍海味流水般送上餐桌,绫罗绸缎随意堆砌。这西门府,活脱脱一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隔绝了外界的疾苦,也滋养了人心的贪婪与凉薄。

府里的下人,大多是些看人下菜碟的势利之徒,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真心话?那是什么东西,能换来赏钱还是能填饱肚子?

在这样一群人中,潘金莲的存在,便如鹤立鸡群,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分外惹眼。

萧明寻了几个由头,或是送些不打紧的物件,或是借着打扫的名义,又去了潘金莲那清冷的小院几次。

潘金莲似乎是真的有些“闷得慌”,每次见他,总能拉着他说上半天。她的话题跳脱得很,从院里那几株半死不活的花草,扯到街市上哪个摊贩的吆喝最有意思,偶尔还会提及一些她“梦中”所见的奇闻怪谈。

“张明,你说这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不嫌累赘么?”一次,潘金莲摆弄着自己繁复的裙摆,黛眉微蹙,似是无意地抱怨,“我梦里见过一种衣裳,简单得很,一套上去便好,又轻便又舒服。”

萧明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哦?夫人梦见的,想必是仙人穿的绫罗霓裳吧?”

潘金莲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带着一丝狡黠:“仙人?我看是懒人穿的才对。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男人这头发,束起来戴个帽子,不嫌麻烦?我梦里见过的男子,头发短短的,清爽得很。”

萧明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女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抛出一些惊世骇俗的“梦话”。

他敏锐地察觉到,潘金莲在描述那些“梦境”时,眼神中总是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那些并非虚幻泡影,而是她曾真实触摸过的世界。

又一次,窗外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翩跹飞过,潘金莲看得出神,突然扭头问萧明:“张明,你说,人有没有可能像鸟儿一样,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飞?”

萧明的心弦再次被拨动,他故作沉吟,试探着答道:“这个……若说凡人肉身,恐怕是难。不过,或许……可以借助一些奇巧的器物?”

“器物?”潘金莲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像暗夜里点燃的星子,追问道:“什么器物?快说来听听!”那急切的模样,全然不像一个养在深闺的妇人,倒像个对未知世界充满好奇的少女。

“呃……比如,做得极大的风筝,能载人上天?又或者……一种能喷出火焰,带着人呼啸而去的铁鸟?”萧明小心翼翼地抛出这些在他看来已是寻常,在此处却如天方夜谭般的概念。

潘金莲听得入了迷,红唇微张,喃喃自语:“喷火的铁鸟……会飞的铁鸟……我好像……真的在梦里见过……”她眼神迷离,带着一丝向往,随即又猛地回过神来,警惕地看了萧明一眼,轻咳一声掩饰道:“胡说的,梦里的东西,哪能当真。”

她的神情变化,让萧明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这个潘金莲,绝对不简单!

除了这些匪夷所思的“梦境”,潘金莲的一些生活习惯,也让萧明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比如,她会用一小截柳枝,沾着青盐细细地清洁牙齿,那动作,像极了现代人刷牙的模样。虽然府里也有富贵人家用特制的“牙刷”,但潘金莲用的柳枝,处理得格外精细,顶端被她细心地嚼散开,形成类似刷毛的结构。

她还喜欢在沐浴之后,用一种带着淡淡奇异清香的“皂角”擦拭身体。那“皂角”并非寻常市面上所见,起泡细腻丰富,香味也与时下流行的浓郁花香、麝香截然不同,更像某种……萧明努力回忆着,对了,像他用过的一款进口香皂的味道!

这些蛛丝马迹,如同一块块拼图,在萧明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潘金莲的身上,烙印着现代文明的痕迹!

然而,潘金莲却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从未正面承认过自己的来历。她总是以“梦境”、“听来的奇闻异事”作为挡箭牌,巧妙地避开萧明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甚至偶尔还会反过来“调戏”他几句,问他是不是也做过类似的“怪梦”,弄得萧明哭笑不得。

萧明也不敢逼问太紧。他深知,在这个人言可畏、思想禁锢的时代,暴露“穿越者”的身份,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耐心地等待,等待一个能让她卸下防备的契机。

随着接触的增多,萧明发现,眼前的潘金莲,与《水浒传》中那个放荡狠毒的妇人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她固然大胆直率,言行举止在旁人看来甚至有些离经叛道,但内心深处,却保留着一丝未被这个污浊时代侵染的善良与纯真。

她会因为看到厨房的小丫鬟被管事媳妇无故责骂而柳眉倒竖,不动声色地替小丫鬟解围;也会因为一只翅膀受伤跌落在院中的小鸟而黯然神伤,小心翼翼地为它包扎,喂它水食。

这些细微之处,如同清泉涤荡了萧明心中固有的偏见,让他对潘金莲的印象,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观。

当然,潘金莲那颠倒众生的美貌,也是毋庸置疑的。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杏眼,时而狡黠如小狐,慧黠灵动;时而又蒙上一层淡淡的忧郁,引人探究;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挑逗,更是让萧明这颗久经“信息轰炸”的现代灵魂,也忍不住心湖荡漾,涟漪阵阵。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那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在心中默念“色即是空”,反复告诫自己:她是西门庆的女人,是悬崖边的罂粟花,美丽却有毒,碰不得,想不得!

然而,情感这东西,往往是最不听话的野马,越是压制,越是奔腾。

这日,萧明正在院中劈柴,汗珠顺着额角滑落。他刚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把汗,便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间或夹杂着哭喊和怒骂。

他心中好奇,放下斧头,循声走了过去。只见一群家丁围作一团,中央一个瘦弱的小厮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淌着血,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这是怎么了?”萧明拉住旁边一个平日里还算说得上几句话的仆役,低声问道。

那仆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还能怎么着?这小子毛手毛脚的,不小心打碎了老爷从江南淘换来的一个前朝玉蝉,那可是老爷的心头好!这下啊,不死也得脱层皮!”

萧明心中一沉。西门庆的残暴,他虽未亲眼见过,但从府里下人们平日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窥知一二。这小厮,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便见管家阴沉着脸,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如狼似虎地拨开人群走了过来。管家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拖到那边,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扔去乱葬岗喂狗!”

那几个打手应声上前,粗暴地将那小厮拖到院中的一棵大槐树下,按倒在地。冰冷的棍棒高高举起,带着呼啸的风声,眼看就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