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焕微眯的眼缝里精光一闪,拱手道:“文焕尚有两议。其一,赋税征收,贵在高效清廉。应即设立‘税务司’,专司此事。税务官吏,需公开选拔,首要便是品行端方、通晓算术、不贪不墨。可设见习之期,严格考核。其二,所有税目、税率、缴纳方式、减免条款,需以浅白文字写成《税则》,广贴城门、市集、屯田点,务使妇孺皆知。同时严令,除《税则》明载之税外,任何机构或个人,不得加征分文!凡有勒索、摊派、刁难盘剥者,无论何人,严惩不贷!税务司自身,亦设监察之位,接受军民举告。”
他的建议,将税制的执行与监督也纳入了整体框架,思虑极为周密。
林砚颔首,显然极为满意。他站起身,走到一旁木板前,上面已勾勒框架。“综合诸位之见,我意如此——”他将孙文焕的方案,结合张翰的仁政根本、周通的军需透明、拓跋德明的定额诉求,以及代表的实际关切,清晰条列出来,形成最终决议:农税(民田什一,军田三成)、商税(过往十五税一,本地三十税一)、市税定额,以及设立税务司、颁布明文税则、严禁额外加派等配套措施。
张翰抚须沉吟,最终点头:“孙先生之策,承古合今,细则详备,尤重律行,甚善。”周通、拓跋德明亦无异议。代表们面露感激。
“若无异议,便如此定下。”林砚拍板,目光转向孙文焕,“明达先生,税制细则完善、税务司筹建选拔、《税则》编撰颁布,乃至初期征税督导,一应事务,便劳烦先生总揽。先生曾任钱谷,诸熟此道,眼下正是用武之时。”
孙文焕起身,郑重长揖:“文焕蒙林先生信重,敢不竭尽驽钝?必秉公持正,为灵州立下简明公平之税基,不负先生与军民所托。”他眼底那缕精芒,此刻化为沉静而笃定的责任感。
三日后,灵州四门及要处,贴出了盖有“灵州总管事林”印信的《灵州税制则例》。告示用语浅白,条目清晰,还附有举例。告示前人头攒动。
“民田十取一?真就这么些?没有‘火耗’、‘淋尖踢斛’了?”老农陈老汉挤在前面,急问识字的孙子。
“阿爷,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就这些!,查实了重罚!”孙子大声念着。
“老天爷……这、这真是见了青天!”陈老汉激动不已。
商贾聚集处,孙掌柜正给几个行商解说:“……本地铺面三十税一,这税额,在哪儿都算极轻了!关键是没了那些层层剥皮的胥吏刁难,孙文焕先生亲自主持税务司,听说选拔吏员极严,咱们这买卖,做得踏实!”
“说的是!规矩明白,心里不慌!”
也有人观望:“说得是好,且看收税时如何。”
很快,由孙文焕亲自选拔培训的首批税务司吏员上岗。城门税关,吏员核验货物,按章计税,态度平和。确有试图刁难索贿的,立刻被随行监察士兵带走。流程竟出乎意料地顺畅。
第一个征税月毕,税务司在衙门外张榜公示简要账目:共征收农税一千一百余石,商税及市税折银一百四十余两。数目清晰,用途注明。这个收入,足以支撑灵州目前基本运转且略有盈余,民间却未觉负担沉重。
灵州的天空下,新麦的香气与市井的喧嚣交织。一套由专业人才执掌、相对公平透明的税制,如同又一道精心夯实的基石,稳稳垫在了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