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张相教诲!”众人齐声应道,都明白这番话背后的重量。
安排已定,众人各自散去准备。张崇独留下林砚,从案几之下取出一份密奏的副本,递给他:“安之,你看看这个。”
林砚接过,快速浏览,这是张崇呈送给皇帝的关于西北之战的总结与叙功奏章。里面详细记述了林砚献策破敌、识破替身、定计擒王、规划安边等功绩,尤其强调了其在火器运用上的“奇思”与“关键作用”。然而,通篇奏章,竟无一处提及李墨之名,所有与火器研发相关的功劳,都巧妙地归在了“参赞军事林砚督导之下”。
林砚抬起头,看向张崇,眼中带着询问。
张崇轻叹一声,解释道:“李墨此人,性情孤僻,痴迷技艺,曾明确表示不愿为官,只愿钻研格物。老夫观其志,确非官场中人。若将其名列入叙功,按例至少一个工部主事跑不掉,反而束缚其手脚,非其所愿,亦非我等所愿。更重要的是,”张崇压低了声音,“火器之威,已初露锋芒,未来潜力无穷。李墨乃此道关键,让其‘隐身’于你的功劳之后,不引人注目,方能保他在‘格物谷’潜心研究,不被外界,尤其是……不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打扰。这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林砚心中豁然开朗,张崇此举,深谋远虑。不将李墨推到前台,既是尊重其个人意愿,更是为了保护这个核心技术人才不被朝堂争斗波及,确保军工研发的持续进行。他躬身道:“学生明白张相深意,如此安排,确是保全子研兄,以图长远的上策。”
“你能明白就好。”张崇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收拾行装吧,三日后,大军启程,凯旋回京。”
三日后,延州城外,旌旗招展。即将随张崇返京的将士们队列整齐,甲胄鲜明,虽然经历大战,但得胜归朝的荣耀感让他们个个精神抖擞。周通、赵虎、林远、扎西等人,以及延州的大小官员、部分闻讯赶来的百姓,齐聚城外相送。
张崇与前来交接的吴敏之简单话别,言语间客气而疏离。他又与周通、赵虎等人殷殷嘱咐了一番,尤其叮嘱周通务必稳住军心,推进屯田,这才翻身上马。
“奏乐!启程!”随着一声令下,雄壮凯旋的乐曲响起,大军缓缓开拔。
林砚骑在马上,位于张崇身侧,回头望去。延州城在那片初春的嫩绿与黄土之间,显得愈发巍然。他看到了城头上向他用力挥手的林远,看到了肃立如松的赵虎,也看到了更远方,那片隐藏在群山之中的“格物谷”的方向。西北,他播下了种子,留下了伏笔,如今暂时离开,但他知道,自己与这片土地的缘分,远未结束。而吴敏之的到来,让这份牵挂中,更多了一丝警惕。
大军迤逦东行,归途不似来时那般紧张急迫。张崇似乎也有意放缓速度,让将士们得以休整。一路上,经灵州,过潼关,入关中,沿途州县官员迎送,百姓箪食壶浆,争睹凯旋王师的风采,自有一番热闹。
林砚大部分时间待在张崇的车驾附近,或与穆青峰等幕僚交流,或独自沉思。他利用这段相对平静的时间,将西北之行的经历、见闻、得失,以及在“格物谷”与李墨探讨的一些技术构想,都详细地记录整理下来。他深知,返回京城,等待他的绝非仅仅是封赏和荣耀,朝堂之上的暗流,因吴敏之的任命已可见一斑,恐怕比西北的战场更加凶险。
行程一个多月,中原大地已是一片春意盎然,繁花似锦。这一日,远远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洛阳那雄伟城墙的轮廓,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帝国的中心,已然在望。
城门外,早有礼部官员设下香案仪仗,准备迎接凯旋的宰相与将士。喧嚣的人声、飘扬的彩旗,与西北的苍茫辽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