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庐州郊外,雾气氤氲,将远近的田埂、树林都笼罩在一片湿冷的朦胧之中。距离废弃驿站约五里外,有一处早已荒废的茶寮,几根歪斜的柱子支撑着残破的茅草顶,在晨雾中如同蛰伏的怪兽。
雷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土路上,左腕处包裹的布条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那份如影随形的恐惧。林砚那平静却如同梦魇般的声音,以及那无尽的黑暗与滴答声,依旧在他脑海中盘旋。他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数道冰冷的目光,正如同猎鹰般锁定着他的背影。
赵虎带着五名精心挑选的斥候好手,如同鬼魅般潜行在雾气与地形掩护之下。他们分散开来,却又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借助沟渠、灌木和残垣断壁,完美地隐匿着行踪。赵虎本人则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锐利地注视着远处那间破败的茶寮,那里正是雷豹此行的目的地。
雷豹走到茶寮外,按照约定的暗号,模仿了三声布谷鸟叫,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传出老远。
片刻沉寂后,茶寮残破的门板后,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声音:“事情办成了?”
雷豹心头一紧,强自镇定道:“点子扎手,折了几个兄弟。”
“进来说话。”里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雷豹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走了进去。茶寮内光线昏暗,积满了灰尘,一个头戴宽檐斗笠、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阴影之中。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斗笠人没有转身,声音透过阴影传来,带着审视的意味,“按原定计划,无论成败,子时末就该到此汇合。现在天都快亮了。”
雷豹按照林砚教的说辞答道:“官兵追得紧,绕了好些路才甩掉。”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懊丧,“张崇那老贼早有防备,他身边混着硬点子,身手极高,我们刚摸进去就被发现了。”
斗笠人缓缓转过身,斗笠下锐利的目光在雷豹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包扎过的左腕和略显凌乱的衣衫上停留了片刻。“硬点子?有多硬?比你们这些边军出来的亡命徒还硬?”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质疑。
雷豹心头一跳,硬着头皮道:“是真硬!出手狠辣,配合默契,不像是普通护卫,倒像是……军中精锐。”他试图增加说服力,“我这条胳膊,就是被其中一人所伤,差点没能回来。”
“哦?”斗笠人向前踱了一步,逼近雷豹,压迫感随之而来,“你说你们被发现了,对方早有防备……那他们为何独独放你一个活口回来?其他人呢?都死绝了?”
“是……是都折了!”雷豹感到额角有冷汗渗出,“我……我仗着熟悉地形,拼死才杀出一条血路……”
“拼死?”斗笠人冷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厉,“雷豹!你当我三岁孩童吗?!你身上除了左腕这点皮外伤,可有半点‘拼死’搏杀留下的痕迹?!甲胄无损,兵刃未见剧烈碰撞的缺口,连内息都还算平稳!你这‘拼死’,未免也太轻松了些!”
雷豹被这连番逼问打得措手不及,林砚只教了他如何复命,却没预料到对方会如此细致地查验伤势和状态。他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斗笠人见他这般情状,心中疑窦更甚,语气愈发阴冷:“还有,你回来路上,可曾察觉有人跟踪?”
“没……没有!”雷豹连忙否认,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慌乱。
“没有?”斗笠人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中看出破绽,“雷豹,你最好说实话。若是你敢背叛,下场你应该清楚!”
就在雷豹心神剧震,几乎要撑不住之时,茶寮外,隐在雾中一棵枯树后的赵虎,眼中寒光一闪。他敏锐地察觉到,斗笠人的手已经悄然按向了腰间的兵刃,显然已经起了杀心,不会再信雷豹任何解释。
时机已到!
赵虎没有任何犹豫,如同发现猎物的苍鹰,猛地一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