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图穷匕见(2 / 2)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林瑾和林砚,意有所指。

林瑾脸色惨白,牙关紧咬,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而不自知。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知道,无论如何,必须上去!哪怕是被嘲笑,被唾弃,也不能不战而退!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就欲硬着头皮起身,哪怕是将那匹如今已沦为笑柄的“赤霞缎”公之于众——

突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是林砚。

一直沉默的林砚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随和懒散,也没有了方才的冰冷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平静得近乎可怕。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着压抑的黑色风暴。

他没有看那匹“丹心炽”,也没有看志得意满的高俊,而是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将那些或同情、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嘴脸一一收入眼底。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高腾脸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鄙夷:“高腾,好手段。”

高腾面色不变,依旧笑呵呵的,仿佛听不懂林砚话中的深意:“林贤侄此话何意?我听不懂。今日乃贡布竞选,只论绸缎好坏,不论其他。若是林家无布可展,认输便是,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林砚忽然笑了,那笑声短促而冰冷,充满了嘲讽:“好一个‘只论绸缎好坏’!好一个‘呕心沥血’!高腾,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尔等巧取豪夺,行此卑劣无耻之事,竟还能在此沾沾自喜,侃侃而谈!这‘丹心’二字从你口中说出,真是玷污了这匹好布!”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全场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林砚竟敢在严大人和知府面前,如此直斥高家家主!

高腾的笑容终于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恢复如常,反而摆出一副宽厚姿态,摇头叹道:“林贤侄,我知你林家此次失利,心中愤懑。但输赢乃常事,何必口出恶言,失了体面?岂不是让严大人和府尊大人看了笑话?”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恶毒的光,故作轻松道:“早闻林贤侄诗才惊世,一首《水调歌头》名动江南。既然今日无心竞布,不若便依眼前之景,当场赋诗一首,也好让诸位换个心情,如何?”

他这是杀人诛心!不仅要林家输掉竞选,还要逼林砚在极度愤怒屈辱之下作诗,要么江郎才尽当场出丑,要么作出怨怼之诗授人以柄!无论哪种,都能将林砚乃至林家最后一点颜面彻底踩碎!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于林砚身上。

林瑾急得想要阻止,却被林砚用眼神制止。

林砚立于场中,身姿挺拔如松。他环视四周,看着高腾虚伪的笑脸,看着沈文远事不关己的淡漠,看着苏明置身事外的冷静,看着众人形形色色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场的污浊之气尽数吸入肺腑,再化作利剑喷薄而出!他猛地抬手指向高腾,声音陡然拔高,清朗激越,带着滔天的愤怒与鄙夷,吟出一首诗: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吟罢,林砚不再看任何人一眼,猛地一拂衣袖,转身便走!背影决绝,带着一种不容玷污的孤高与愤怒!

“安之!”林瑾惊呼一声,眼见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余地,心中痛极怒极,却也只能狠狠一跺脚,咬牙道,“我们走!” 带领着同样惊怒交加、羞愤难当的林家众人,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狼狈离场。

高俊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沈文远摇了摇头。严大人目光深邃地看着林家众人离去的方向,面无表情。

刘知府则连忙清嗓宣布结果。

最终,皇商资格尘埃落定。献宝有功的高家以“丹心炽”夺魁,独占六成贡额;苏家与杭州沈家各分得两成。而志在必得的江宁林家,一败涂地,颗粒无收,更成了全场最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