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左右,林瑾才带着一身疲惫与风尘归来。他先去看了父亲,见情况稳定,才稍稍松了口气。看着枯坐守候、面色同样苍白的弟弟,他叹了口气:“二弟,你去歇息吧,熬了一整天了。后半夜我来守。”
林砚确实感到身心俱疲,那种精神高度紧绷后的虚脱感阵阵袭来。他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好,大哥你也注意身体。若有任何情况,立刻叫我。”
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父亲,这才脚步沉重地走出弥漫着药味的主屋。
秋夜的凉风迎面吹来,带着寒意,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没有立刻回房,而是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黑黢黢的树影和天上疏冷的星子,久久未动。
回到自己的院落,小翠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见他回来,连忙迎上:“二公子,您可回来了!晚膳一直温着呢,您快用些吧?”
林砚摆了摆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疏离:“不必了,我没胃口。你下去休息吧,不必伺候。”
小翠从未见过二公子这般模样,那眼神深处似乎藏着冰,让她不敢多言,只得担忧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林砚独自走进书房,反手关上了门。他没有点灯,任由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身体陷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他原本以为的商战,是舆论打压、是价格倾轧、是争夺渠道资源……却从未想过,在这看似文明的表象下,竟隐藏着如此直接而血腥的杀戮!这是丝毫不留余地,要置林家于死地!
他就这样静坐了许久,久到月光偏移,夜寒浸骨。
忽然,他猛地站起身,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他没有叫醒任何人,而是独自一人,沿着熟悉的路径,发足狂奔起来!
夜风呼啸着从他耳边掠过,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刺痛的清醒。他沿着护城河岸,拼命地奔跑着,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郁愤、恐惧、还有那正在滋长的冰冷决心,全都通过这剧烈的运动发泄出去。
夜色深沉,河水黑沉如墨,倒映着零星灯火和他的孤独身影。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惊起几声犬吠。
他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浑身被汗水湿透,力气耗尽,肺部如同火烧般疼痛,才终于慢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入脚下的尘土。
喘息稍定,他缓缓直起身,望向林府的方向,目光幽深。
临近子时,万籁俱寂。林砚才拖着疲惫不堪却异常清醒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林府。他的步伐很稳,眼神在月光的映照下,沉淀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