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作停顿,继续分析道:“此前种种,无论救人还是经商,外界于我,毁誉参半,多以‘奇技淫巧’、‘行事乖张’视之。此次诗会,正是一个向众人展示林砚并非仅止于此的机会。若能在此等文人雅集上有所表现,哪怕只是中规中矩,亦能扭转部分偏见,拓宽人脉,于林家声誉亦有益处。风险固然有,但机遇更大。”
他这番话条理清晰,利弊权衡得当,听得林宏和林瑾皆是微微一怔。他们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思虑之周详、目光之长远,已远超他们想象。
林宏凝视儿子片刻,终于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你所言,不无道理。既然如此,便依你。届时你与我及你兄长同往。切记,谨言慎行,量力而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孩儿明白。”林砚恭声应道。
就在林府商议定策之时,高府之内,亦是另一番景象。
高俊摩挲着手中同样精美的请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志得意满。他对面,坐着一位面容清癯、眼神却略带谄媚的中年文士。
“先生,那词可曾最终润色妥当?”高俊急切地问道。
那文士捻须微笑,矜持道:“高公子放心。老夫呕心沥血,数易其稿,此番所作的《鹊桥仙·七夕咏怀》,必能惊艳四座!辞藻华美,用典贴切,情致哀婉而不失格调,定能助公子拔得头筹,扬名江宁!”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薛涛笺,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就一首词。
高俊接过,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其实他于诗词一道并不精通,只觉词句华丽,读来顺口,便觉甚好。他哈哈一笑,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推了过去:“有劳先生!此事若成,另有重谢!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自然,自然。”文士收了银子,眉开眼笑,连连保证。
文士走后,高腾踱步进来,看着儿子,沉声道:“都安排妥当了?”
“父亲放心!”高俊自信满满,“此次诗会,便是孩儿扬名立万之时!定要让那林砚,还有所有瞧不起我高家之人,看看谁才是江宁年轻一辈的翘楚!也好叫刘知府和诸位名宿知晓,我高家不仅是商贾之家,亦有风雅之士!”他仿佛已看到自己万众瞩目的场景,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
高腾满意地点点头:“好!此次不仅关乎你的名声,更关乎我高家能否更进一步,融入江宁真正的上层圈子。务必全力以赴!至于那林砚……”他冷哼一声,“一个哗众取宠之徒,届时在真正的才学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正好成为你的垫脚石!”
七夕将至,府衙诗会的消息早已传开,成为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最热门的谈资。人们期待着才子们的佳作,期待着名伎们的歌舞,也更期待着,那位近来话题不断的林家二公子,在这场真正的风雅盛事中,究竟会是脱颖而出,还是原形毕露。
一股无形的暗流,在佳节前的喜庆氛围下,悄然涌动。各方心思,皆系于那即将到来的星河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