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暂时无人,那嚼舌根的妇人也觉得无趣,扭过头去。短暂的沉默中,气氛有些微妙。
柳如烟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让公子见笑了。”她并没有看林砚,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想靠自己的双手,干干净净地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林砚沉默片刻,道:“世间多是嚼舌根之徒,姑娘不必在意。”
柳如烟闻言,嘴角牵起一丝苦涩至极的弧度:“是啊……只是想干干净净活着……当初在教坊司,妈妈让我给那位大人陪酒,我不愿……便是一顿鞭子,锁在黑屋里三天三夜……”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手腕上的旧疤,动作很轻,却带着刻入骨髓的战栗。“那时便想,哪怕攒钱赎身出来,摆摊卖豆腐,也是好的,至少……身子和心,是自个儿的。”
她的话语破碎,并未详述身世,但那寥寥数语,已勾勒出一个女子从官宦千金(根据脸谱)沦落风尘,又凭借惊人毅力挣脱牢笼,却仍在世俗偏见中挣扎求存的艰难身影。这不是倾诉,更像是一个久被压抑的灵魂,在偶然获得一丝微不足道的善意屏障后,情不自禁泄露出的一丝疲惫与委屈。
林砚静静地听着。他想起了自己刚穿越而来时的茫然与无助,虽境遇不同,但那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必须小心翼翼隐藏真实自我的挣扎感,却有几分相通。眼前这个女子,其坚韧与独立,远胜许多男子。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咬了一口手中的炸豆腐,外酥里嫩,火候恰到好处,只是调味略显单一。“味道很好。”他评价道,然后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柳如烟,“但仅凭此物,想在这东市立足,乃至日后不受人欺辱,恐非易事。”
柳如烟身子一颤,猛地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被戳破现实的慌乱与黯然。
“你可曾想过,租个临街的铺面,开一家食肆?”林砚继续道,语气平淡如同在讨论天气,“我知晓一些极为特别的菜谱,风味独特,保证是江宁……乃至整个江南都未曾有过的味道。若经营得当,必能宾客盈门。”
柳如烟愣住了,眼中先是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亮光,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重的苦涩与自嘲:“公子说笑了。租铺面、置办家伙事、采买原料……哪一样不要本钱?我如今……能勉强撑起这个摊子,已是极限。”她攥紧了手中的抹布,指节泛白。梦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清晰得令人绝望。
“若我出钱呢?”林砚的声音依旧平静,“我出二百两,足够你租下一处不错的小铺面,置办所需一应物品。菜谱由我提供,并教你如何烹制。你出手艺,负责日常经营。所得盈利,你我五五分成。如何?”
柳如烟彻底呆住了,眼睛睁得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砚,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二百两!对现在的她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还有那些闻所未闻的菜谱?五五分账?这条件优厚得简直像是一场梦!天上岂会凭空掉下馅饼?
“公子……您、您为何……”她声音颤抖,充满了警惕与不解。世间岂有如此好事?
“我看重你的手艺和韧劲。”林砚坦然道,“我相信你能做好。况且,投资一项有前景的生意,于我而言并非坏事。总好过银子放在库里生锈。”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你若不信,可立字为据。”
柳如烟死死盯着林砚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戏弄或别有用心。但她只看到了一片平静的深邃和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笃定。想起他上次的解围,再想想自己除却这双手艺和破败摊子外一无所有,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
一股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惊喜和希望猛地冲上心头,冲垮了所有的犹豫与防备。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心,重重地点了下头:
“我……我信公子!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