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软中带硬,既给了对方一个台阶,又坚决地表明了态度。泼皮们面面相觑,摸不清林砚的底细,又见围观者越来越多,终究不敢真的动手。
“哼!算你小子有种!”为首泼皮悻悻地收了短棍,指着柳如烟,“柳娘子,今天算你运气好!咱们走着瞧!”说罢,朝同伴使了个眼色,三人骂骂咧咧地挤开人群走了。
一场风波,骤然平息。
围观人群见无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只是不少人离开前,都好奇地多看林砚两眼。
柳如烟直到这时,才微微松了口气,紧握着的竹筷稍稍放松。她看向林砚,敛衽一礼,轻声道:“多谢公子出手解围。”
离得近了,林砚更能看清她的容貌。她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眉眼秀丽,鼻梁挺直,唇瓣因方才的紧张而微微抿着,虽是一身粗布衣裳,行动间却并无普通市井女子的畏缩,反而透着一股难得的沉静与坚韧。
“举手之劳,娘子不必客气。”林砚回了一礼,“这些市井无赖,惯会欺软怕硬,娘子日后还需多加小心。”
柳如烟轻轻点头,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略带苦涩的笑意:“小心自是小心,只是有时避无可避。多谢公子提醒。”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道,“奴家柳如烟,原是……教坊司的清倌人,赎身出来不过三个月,在此摆摊谋生。方才让公子见笑了。”
教坊司清倌人?
林砚微微一怔。他知晓教坊司是何地,那多是罪官家眷没入其中,其中才色出众而不愿沦落风尘者,可做“清倌人”,卖艺不卖身。能从中赎身出来,所需银钱绝非小数目,且其中艰难,可想而知。难怪她身上有种不同于寻常摊贩的气质,也难怪她宁可得罪泼皮也不愿屈从。
“原是如此。”林砚心中掠过一丝了然,却并无丝毫轻视,反而更添几分佩服。能从那种地方挣脱出来,靠双手谋生,这份心性着实不易。“娘子凭手艺自立,何笑之有?倒令人敬佩。”
柳如烟闻言,抬眼仔细看了林砚一眼,见他目光清澈,言语诚恳,确无半点虚情假意或轻蔑之色,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些许,低声道:“公子谬赞了。不过是求一条活路罢了。”
这时,小翠气喘吁吁地挤了过来,她方才被人群隔在外围,此刻才得以近前,紧张地打量着林砚:“公子,您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无事。”林砚安抚地对她笑笑,又转向柳如烟,“既然无事,那我们便告辞了。娘子保重。”
柳如烟再次道谢:“今日之恩,如烟铭记。还未请教公子尊姓?”
“姓林。”林砚并未多说,只是拱了拱手,便带着小翠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柳如烟已重新站回摊后,手持长筷,熟练地翻动着油锅里的豆腐块,热气蒸腾间,她的侧影显得单薄却异常挺拔,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一般。
市井喧嚣依旧,林砚的心中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思绪。这江宁城的繁华之下,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挣扎与风骨。而这一次偶然的驻足,或许……也并非全然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