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州方向的黑暗彻底退去,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边境线上的一片狼藉,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能量焦糊味,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对抗并非幻觉。
欢呼与庆幸过后,是更加繁重和压抑的善后工作。
伤员的呻吟声取代了喊杀声,成了营地里的主旋律。丹师和药师们穿梭在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里,忙得脚不沾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和血腥混合的气息。阵亡者的遗体被小心地收敛,低沉压抑的哭泣声在角落里不时响起。
石铮不顾自身内伤,拖着沉重的步伐,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查看伤员情况,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沉重。看到熟悉的部下缺胳膊少腿,或者气息奄奄地躺在那里,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也有些发红,只能用力拍拍还能动弹的人的肩膀,瓮声瓮气地憋出一句:“好好养伤,兄弟们的仇,俺老石记着呢!”
韩厉默默地跟在石铮身后,帮忙搬运重伤员,递送药物。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那份因宗门被灭而积郁的仇恨,似乎被眼前这更加具体、更加惨烈的牺牲冲淡了些许,转而化作了一种更加沉甸甸的责任感。复仇是私怨,而守护,是公义。
叶轻语负责清点战损和安抚人心。她冷静地听取各部的汇报,条理清晰地安排着防御工事的抢修和轮值守备。只是,当她看到阵亡名单上那些熟悉的名字时,握着玉简的手指,会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微微发白。寂灭剑心让她能更好地控制情绪,却无法抹去那份失去同门的刺痛。
墨离的工坊成了临时的战地指挥中心兼重症监护室。他一边要分析“平衡之芽”和灰色壁垒的后续数据,一边还要利用他那些精密仪器辅助救治一些伤势奇特、普通丹药难以处理的伤员。灵力透支和精神高度紧绷让他看起来摇摇欲坠,全靠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硬撑着。
“能量壁垒损耗百分之六十三,核心符文需要大面积更换……‘平衡之芽’力场稳定,持续吸收转化规则创口能量,转化效率约为百分之零点一,并在缓慢提升……嗯,这个伤员经脉被死寂之力侵蚀,需要用‘阳炎草’配合‘清心散’先中和再疏导……”他嘴里念念有词,眼镜片上反射着各种数据和药草图谱的光影,整个人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精密机器。
王小虎是少数几个还算“活蹦乱跳”的。他的心核之种能力在战后发挥了巨大作用,那充满生机的绿色能量对于驱散残留的死寂气息、加速伤口愈合有着奇效。他像个小神医,穿梭在各个伤员之间,小手按在伤处,柔和的绿光闪烁,总能换来伤员们感激和舒缓的叹息。只是频繁动用能力,也让他小脸煞白,但他依旧咬牙坚持着。
**逍遥峰,秘境。**
林晏(本体)的意识在补天石印的持续温养下,终于恢复了七七八八。外界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晰地“看”在眼里。
弟子们的奋战,伤亡的惨重,“平衡之芽”的横空出世……种种信息在他意识中流转、分析。
“‘平衡之芽’……果然应运而生。”意识深处泛起明悟,“大乱之后,必有大治。极致的混乱与吞噬,反而催生出了极致的平衡与秩序。天道循环,玄妙如斯。”
他能感觉到,那株幼苗的出现,不仅仅是化解了一次危机,更像是在此界受损的天道规则中,打入了一个小小的、却至关重要的“楔子”。它正在以一种温和而坚定的方式,修复着那片规则创口,虽然速度缓慢,但方向正确。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此物,或将成为彻底解决幽冥殿乃至修复此界天道的关键。”林晏(本体)做出了判断。但同时,他也看到了隐患。“平衡”大道固然玄妙,但过犹不及。若这“平衡之芽”过度成长,是否会反过来抑制此界应有的生机与活力,使得万物趋于“死寂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