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魂基地的医疗观察区内,总是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合了消毒水和某种宁神草药的气息。光线被刻意调得很柔和,过滤掉了窗外那永恒笼罩的、带着灰霾的天光。小芸坐在靠窗的软椅上,身上连接着几根非侵入式的生物电传感线,线缆另一端连接着一台正在默默记录着她脑波及生命体征的仪器。明镜教授认为,在她能力不稳定增强的阶段,详尽的生理数据或许能帮助理解其运作机制。
陈末坐在她对面,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他注意到小芸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一些,眼下的淡青色阴影也越发明显。
“我又‘看’到了,陈末哥哥。”小芸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像是在描述一个幻象,更像是在复述一段亲身经历的、令人不适的记忆。“不是做梦,比做梦……清楚得多。”
陈末微微前倾身体,表示他在认真听。
“是冰……很多很多的冰。”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真的置身于那片极寒之地。“但不是白色的,是蓝色的,很深很深的蓝色,像……像凝固的天空,又像是什么巨大生物的瞳孔。”
她的描述开始带上一种身临其境的质感。
“我在冰里面走,或者说……在飘?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但能看到。冰层任何东西……是别的什么,在呼吸,很慢,很沉重。”
她停顿了一下,呼吸略微急促,传感线上的指示灯频率也随之加快。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不是用耳朵听到的,是直接……在脑袋里响起来的。像是很多很多人在哭,又像是风在裂缝里吹过的呜咽,持续不断,让人心里发慌。那个声音在说……在说……”
她努力地捕捉着那些破碎的印象。
“……‘它’要醒了。‘守门人’……很生气……因为被打扰了……”
“守门人?”陈末捕捉到这个关键的词。
小芸猛地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茫然和恐惧。“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感觉……它就在冰层的最深处,守着什么东西。而归一会的人……我‘看’到他们了,穿着那种能隔绝严寒的白色制服,像虫子一样在冰面上钻洞,他们在往里面注入……注入一些黑色的、像墨水一样的东西。那些黑水碰到冰,冰就发出……被腐蚀的嘶嘶声,虽然我听不见,但我能‘感觉’到那种声音。”
她的预言并未结束,场景开始跳跃,变得更加支离破碎,也更加惊心动魄。
“冰……裂开了。不是小小的裂缝,是整片大地都在撕开。蓝色的光从裂缝里喷出来,不是温暖的光,是冷的,能把空气都冻住的光。有东西跟着光一起出来了……不是实体,是……是‘规则’本身活了,变成了风暴。重力在乱跳,空间像玻璃一样碎成了好几块,有人掉进裂缝里,不是掉下去,是……是被不同的空间吞掉了,上一秒还在旁边,下一秒就消失了一半……”
她用手捂住了额头,显得非常痛苦。
“我还看到了……海。不是这里的海,是南边那个,很乱很乱的海。冰风暴的影子……好像……好像延伸过去了?不对,是两边的‘乱’……连接起来了?我不知道……头好痛……”
她终于无法再继续,身体微微蜷缩起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陈末没有立刻追问,他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小芸手中,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下去,颤抖稍微平复了一些。那些传感线记录下的数据曲线,此刻一定呈现出剧烈而混乱的波动。
“这些景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清晰的?”陈末等她缓过来一些才问道。
“从……从我们决定要去北方,还有提到南边的海之后。”小芸小声说,“就好像……我的‘感觉’被这两个地方扯住了,变得越来越清楚。”
陈末沉默了片刻。小芸的预言能力一直存在,但以往多是模糊的预感或碎片化的画面。如此具体、连贯,并且带有强烈感官细节的“视像”,还是第一次。这似乎印证了他的猜测——世界锚点的活跃以及重大的规则变动事件,本身就像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产生的涟漪能被小芸这种对规则极度敏感的个体捕捉到,并以预言的形式呈现。
她所描述的,绝非简单的自然灾害或怪物袭击。那个“守门人”,那些“活了”的规则,冰风暴与破碎海域之间隐约的联系……这些都指向了更深层次、更本质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