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传令兵最后的话语,像一块冰,砸在了刚刚有些暖意的林地里。
“北莽山……黑色的旗……”
裴九霄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眉头拧成了疙瘩。
“妈的,就知道没消停日子过。这才安生几天?”
没人接话。
地上的尸体无声地陈述着北方的惨烈。
冷月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传令兵身上那些非魔物造成的伤口,指尖划过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边缘,眼神冰冷。
“此伤乃制式军刃所留,下手狠戾决绝,分明是要赶尽杀绝!”
“军队?”欧阳雪声音发颤。
“是……是朝廷的官军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南方帝都的方向,尽管除了灰黄的天空和扭曲的树影,什么也看不到。
“未必。”
玉衡子缓缓摇头,气息依旧虚弱,但思路清晰。
“如今这世道,秩序崩坏,拥兵自重的军阀、扯旗立号的匪寇,比魔物少不了多少。黑色的旗老夫似乎有些印象,但年代久远,一时想不真切了。”
苏芷沉默地将一丝生机之力注入脚下的土地,那传令兵的遗体便缓缓沉入,被纯净的土壤包裹,算是入土为安。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动作自然,带着一种与以往不同的、源于力量沉淀的沉稳。
“不管是谁,北莽山我们必须去。”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那里有幸存者聚集,是打听‘星陨之地’消息最可能的地方。而且……”
她目光扫过同伴。
“我们不能一直躲藏。玄冥和太后的势力在扩张,魔气在蔓延,如果我们只想偏安一隅,最终只会被各个击破,或者困死在某处。”
她需要更广阔的空间,更多的“仁心回响”来滋养壮大自身血脉,也需要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祭坛。
北莽山,是绕不开的一站。
“那就走呗!”
裴九霄第一个响应,活动了一下筋骨。
“正好老子骨头都痒了。管他什么黑旗白旗,敢挡路,统统撂倒!”
冷月站起身,短刃无声归鞘。
“我去前面探路。”
她身影一晃,便消失在林木的阴影中,如同融入了这片死寂的世界。
墨言也默默背起了行囊,他的状态依旧不好,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他看向苏芷,极轻地点了下头。
无需多言,他的选择从未改变。
白幽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口酒喝完,将空酒壶随手一扔,砸在树干上发出“哐当”一声。
“走吧走吧,这地方也待腻了。北边……嘿,说不定更有趣。”
决定已下,不再犹豫。
简单的收拾后,小队再次踏上行程,方向直指东北。
有冷月在前方如同幽灵般穿梭侦查,避开了几股游荡的魔物和小规模的暴徒流寇,他们的行进速度不算慢。
越往北走,景象越发荒凉。
土地干裂,河流浑浊发黑,偶尔能看到废弃的村庄,残垣断壁上留着触目惊心的爪痕和已经发黑的血迹。
空气中魔气的浓度似乎没有继续增加,但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战乱和死亡的压抑感,却如同阴云般笼罩下来。
苏芷走在队伍中间,周身那淡淡的乳白色光晕如同一个移动的庇护所,将令人不适的魔气排斥在外。
她尝试着更精细地控制这个领域,时而将其收缩到仅能覆盖同伴,以减少消耗。
时而稍微扩张,净化一小片他们即将休息的区域。
她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在实践摸索中,一点点变得熟练。
途中,他们遇到了一小拨从北莽山方向逃难出来的流民,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惶恐。
从他们零碎、混乱的叙述中,拼凑出了更具体的信息:
北莽山确实有几个联合起来的大寨子,收容了不少难民,凭借山势险要,暂时抵挡住了魔物的侵袭。
但前几天,突然来了一伙打着黑色旗帜、纪律森严的军队,他们不像魔物那样无差别攻击,而是有目的地围攻山寨,手段狠辣,装备精良,甚至似乎能一定程度上驱使低等魔物!
“黑旗军……他们自称‘黑旗军’!”
一个老妇人惊恐地回忆。
“领头的是个穿着黑甲、戴着鬼面具的将军,吓人得很!他们不要粮食,好像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苏芷心中一动。
难道也是为了“星陨之地”?
“寨子还能撑多久?”
裴九霄急声问。
那流民茫然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