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细细的炊烟,此刻在灰黄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刺眼,像垂死之人鼻息间最后一点微弱的热气。
苏芷的话让所有人刚刚因灵泉而振奋起来的心,瞬间又沉了下去。
死气,血腥味,这意味着,那处看似希望的避难所,恐怕正笼罩在更直接的、来自同类的阴影之下。
“能感知到具体情况吗?”
墨言低声问,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他的状态比裴九霄还是差了不少,但眼神锐利如初。
苏芷闭目凝神,将血脉的感知力小心翼翼地向山坳方向延伸。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生命气息,而是一幅更加具体、也更加残酷的画面碎片涌入脑海——
简陋的木质栅栏后,挤挤挨挨着许多惊恐不安的平民,他们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几个穿着破烂皮甲、手持锈蚀刀剑的壮汉,正骂骂咧咧地推搡着人群,抢夺着他们怀里仅有的那点干粮或看起来值钱的小物件。
地上,似乎还躺着几具无人理会的尸体,散发着淡淡的腐臭。
而在山坳最里面,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正将一个不断挣扎的少女往漆黑的洞里拖拽……
不是魔物,是人祸。
是在这末世背景下,秩序崩坏后滋生的、比魔物更令人心寒的暴行。
苏芷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她继承了慕容婉的慈悲,但同样也继承了苏芷在江湖中磨砺出的果决。
“里面有一伙暴徒在欺凌难民。”
她言简意赅,声音里带着寒意。
“人数不多,大概七八个,都是些只会欺软怕硬的货色。”
裴九霄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
“他娘的,正好老子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几个杂碎,收拾了他们!”
“不行。”苏芷却摇头否决。
“我们不清楚里面是否还有隐藏的敌人,或者有没有被魔气感染的人混在其中。贸然动手,可能会伤及无辜,也可能打草惊蛇,引来更大的麻烦。”
她看向众人,冷静地分析。
“我们的目标是休整、打听消息、寻找‘星陨之地’,不是来这里当侠客。更何况,裴大哥你的伤并未痊愈,师叔和欧阳雪也需要安静。”
“那难道就看着他们……”
欧阳雪有些不忍。
“当然不。”
苏芷目光投向山坳侧面一处相对隐蔽、易于观察的林地。
“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摸清情况。如果他们只是求财,或许可以驱散。如果……”
她眼中寒光一闪。
“冥顽不灵,再动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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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被魔云笼罩的帝都,皇宫。
昔日金碧辉煌的殿宇,如今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与偶尔传来的、非人的嘶吼声中。
禁军、侍卫眼神空洞,动作僵硬,皮肤下隐约有黑气流动,他们已不再是活人,而是被玄冥以幽冥死气炼制的傀儡。
龙吟宫,皇帝寝宫外,层层幽冥傀儡守卫,如同铁桶。
殿内,药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弥漫。
曾经威震天下的皇帝萧衍,此刻形容枯槁地躺在龙榻上,双目紧闭,眉心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青黑之气盘旋不去,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并未被直接杀死,而是被玄冥以幽冥死气侵蚀心脉,成了一个活死人,被悬挂在龙椅上,作为名义上仍存在的、用以安抚可能还未完全臣服的旧势力的“象征”。
而在皇后居住的宫殿深处,一间被重重符咒封锁的偏殿内,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早已在太后与玄冥发动宫变当日,便被软禁起来。对外只宣称皇后忧思成疾,卧病在床。
太后的长春宫,如今是真正的权力中心,却也弥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馨”。
殿内烛火通明,却透着绿油油的光。太后穿着一身过于鲜艳的凤袍,坐在软榻上,怀中抱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由浓郁幽冥死气勉强凝聚成形的婴儿虚影。
那婴孩没有五官,只有一团蠕动的黑气,发出“咿咿呀呀”的、如同指甲刮过琉璃的刺耳声音。
太后却恍若未觉,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慈爱,轻轻摇晃着,哼唱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乖皇儿,不怕母后在,很快,很快你就能真正活过来了……”
她偶尔抬眼看向殿外魔气森森的天空,眼中闪过狂热与偏执。
为了复活这个早夭的孩子,她不惜引魔入世,与玄冥合作。
如今,这虚幻的“团聚”让她愈发沉溺,对玄冥的计划言听计从,成了玄冥掌控朝堂后宫最完美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