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的时候,竹意苑里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音。
来宣旨的是皇帝身边一位面生的老太监,声音不高不低,字句却像淬了冰。
“七皇子景琰,伤重难愈,朕心甚忧。云妃怜子,泣血恳请,特准其回宫静养。闻有民女苏氏,略通医理,侍疾有功,即日起,擢为七皇子专属医官,随驾入宫,尽心竭力,不得有误……”
裴九霄当场就炸了毛,差点没跳起来。
“进宫?!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苏芷跪在地上,垂着头,指尖掐进了掌心。
圣旨写得冠冕堂皇,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云妃娘娘“泣血恳请”?
那位看似柔弱的娘娘,她苦苦哀求接儿子回宫,真是为了更好的医治?
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强行将萧景琰从他们这潭浑水里捞出去,划清界限?
而萧景琰他自己重伤,又是如何“举荐”她的?
是他重伤昏迷前的安排,还是皇帝或者太后的某种试探?
亦或者,是他用自己作饵,为她换来的一个或许能靠近真相,却又危机四伏的机会?
进宫。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头发紧。
“不行!绝对不行!”
裴九霄急得在原地打转。
“那老太婆正愁抓不到你呢!我得跟你一起去!”
苏芷抬眼,正要反驳,裴九霄却猛地凑近,压低声音,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苏芷,我知道我性子急,容易坏事。但宫里那地方,光靠墨言一个不够!多个人多个照应,有些他不好出面的事,我能做!再说了,”
他声音更低,几乎耳语。
“萧景琰那小子还在里面躺着呢,我得去盯着点……”
最后这句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醋意,让苏芷一时语塞。
墨言沉默片刻,竟也开口。
“他说的,不无道理。明处暗处,都需要人。”
冷月抱着臂,淡淡道。
“多把刀,总比少把好。”
苏芷看着裴九霄那双写满“不让我去我就偷着去”的眼睛,又看看众人,知道再反对也无用,只得叹了口气。
“好。但裴九霄,你必须答应我,一切听我安排,绝不可莽撞行事!”
裴九霄眼睛一亮,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我保证把你和萧景琰那小子都看得牢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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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的准备紧锣密鼓。
苏芷和墨言的安排照旧,裴九霄则被塞了个“药童”的身份,换了身灰扑扑的内侍服饰,把他那跳脱的性子勉强压下去几分。
“这衣服真憋屈,”
裴九霄扯着领口,嘟囔着,又偷偷把几包特制的药粉塞进苏芷的行李。
“拿着防身,比银针好使。”
出发前,苏芷最后去看了一眼萧景琰。
他依旧昏睡着,脸色苍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云妃派来的人已经候在一旁,态度恭敬却难掩审视。
马车驶向皇城,轱辘声碾过青石板路。
车内,苏芷闭目养神,墨言如同沉默的影子,裴九霄则坐立不安,一会儿掀开车帘看看外面,一会儿又盯着苏芷,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