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人不错,没再追问她药方和“直觉”的事,只是认真地教她辨认几种疫情相关的简单症状和草药处理,让她帮忙分药、喂药。
苏芷学得提心吊胆,全靠死记硬背和十二分的小心,生怕露馅。
幸好大部分村民情况在用了药和清除毒源后,确实慢慢稳定下来,虽然身子还虚,但不再有新的诡异症状出现。
这让周先生和李御史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村里人对苏芷的态度也变得复杂起来。
怕还是有点怕,但多了几分感激和敬畏,背后指指点点的少了,偶尔还有人偷偷塞个鸡蛋或一把野菜给她。
苏芷捏着那些带着体温的食物,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好像是她一直盼着的好日子,可真的来了,却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一点都不踏实。
胸口那块玉佩一直温温热热地贴着,不痛不痒,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一切都建筑在一个极其危险的秘密之上。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就过去。
钱管事那阴狠又不甘的眼神,总在她脑子里晃。
这天下午,她正帮着周先生晾晒药材,李御史的那个亲随又来了,说是大人请周先生过去商议要事。
周先生嘱咐了苏芷几句,便跟着去了。
苏芷心里有点打鼓,总觉得莫名不安。
她假装整理药材,磨磨蹭蹭地靠近了村长家那临时充作衙门的帐篷附近。
帐篷的帘子没完全放下,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先是周先生的声音:
“……大人,毒源已清,疫情确已控制。多数病患只需好生将养便可。此次虽凶险,但幸得发现及时……”
接着是李御史低沉的声音:
“嗯。此次疫情,来得蹊跷。那毒源……绝非天然形成。周先生,你确定那狐狸尸骨旁的腐毒,能自行产生如此厉害的瘴疠之气?”
周先生迟疑了一下:
“这个……按常理,寻常动物尸腐,难有如此烈性。除非……除非那狐狸生前便已异于常类,或沾染过什么极毒之物……再者,经年累月渗透,或与当地水土有些关联,也未可知……但确实,颇为古怪。”
李御史沉默了片刻,声音更沉了:
“本官已派人暗查回春堂。发现近几个月,他们暗中收购了大量治疗瘴疠毒疮的药材,其中几味,价格翻了几番,且去向不明……钱管事此次如此急切想要那丫头的‘方子’,甚至不惜威逼利诱,恐怕……没那么简单。”
苏芷在外面听得心脏狂跳!
果然!李御史也起疑了!
回春堂果然有问题!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另一个声音,像是那个报信的里正,哆哆嗦嗦地插话:
“大…大人……小人……小人还想起来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就……就是疫情起来前大概个把月……好像……好像看到回春堂的伙计鬼鬼祟祟地在后山那片转悠过……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
帐篷里瞬间死寂!
苏芷吓得大气不敢出,手脚冰凉。
突然,李御史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好一个回春堂!好一个钱管事!竟敢……”
他的话还没说完,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
以及兵士的呵斥声!
只见村口方向,烟尘滚滚,竟然又来了一队人马!
看衣着,不是兵,也不是衙役,倒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豪奴家丁,簇拥着一辆极其华贵的马车,蛮横地冲开了兵士的阻拦,直直地朝着帐篷这边冲来!
马车停下,帘子掀开,一个穿着锦缎、面白无须、眼神阴柔的中年人,慢悠悠地探出身。
李御史和周先生闻声从帐篷里出来。
那阴柔中年人看到李御史,假模假式地拱了拱手,声音尖细:
“哟,李大人,别来无恙啊?咱家奉主家之命,来接钱管事回府。主家听说这边疫情已控,甚是欣慰,说钱管事协助解决瘟疫有功,该回去领赏了。”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李御史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苏芷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这突然冒出来的“主家”,竟然要在这时候,强行把最大的嫌疑人钱管事捞走?!
眼看刚有点眉目的线索,又要断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那枚一直温热的玉佩,在这一刻,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