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钱的男人往门口一站,苏芷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穿得干净体面,跟村里这些灰头土脸的人格格不入,脸上那点笑也假假的,像糊了层油纸,底下的眼神滴溜溜地转,在她这破屋和她本人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掂量一件货色。
“小……钱管事,”
苏芷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把身子往门后缩了缩,想挡住屋里头的寒酸相。
“您…您有啥事吗?”
钱管事又往前踱了一步,也不嫌门槛脏,自顾自地朝屋里瞥了两眼,才慢悠悠开口:
“没啥大事儿。就是听村里人说,溪边村出了个小神医,专治牲口的疑难杂症,药到病除,神得很。我这人好奇,就过来瞧瞧。”
他话里带着笑,可那“小神医”、“药到病除”几个字,听着怎么那么刺耳,像是裹了糖衣的针尖。
苏芷脸皮发烫,心里慌得厉害。
她哪是什么神医?
全靠怀里那块见不得光的玉佩硬撑。
“没…没有的事,”
她赶紧摇头,声音跟蚊子哼似的。
“就是…就是些土法子,碰巧蒙对了……”
“哦?土法子?”
钱管事眉毛挑了挑,显然不信。
“张屠户家那快断气的猪崽,王老栓家那瘸腿老牛,李婶家那不下蛋的母鸡……都是碰巧蒙对的?这巧劲儿,可有点吓人啊。”
他每说一桩,苏芷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这些人怎么传得这么快?
还传镇上去了?
她头皮一阵发麻。
“小姑娘,”
钱管事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诱哄的味道:
“有啥好方子,藏着掖着多可惜?我们‘回春堂’在镇上可是最大的药铺,童叟无欺。你要是真有什么祖传的灵丹妙药,或是特别的配伍心得,拿出来,价钱好商量。我们东家最是惜才,绝不会亏待了你。”
灵丹妙药?祖传的?
苏芷心里苦笑,她要有那玩意儿,爹娘还能去得那么早?
她自己还能过得这么惨?
她攥紧了衣角,那玉佩硌得她胸口生疼。
“钱管事,您真的误会了,”
她急得眼圈都有点发红。
“真没什么方子,就是我爹以前零星教过点辨认草药的法子,我…我胡乱试试,真的就是运气好……”
钱管事脸上的笑意淡了点,眼神里那点精明和审视更明显了。
他盯着苏芷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她浑身发毛,恨不得立刻把门关上。
“行吧,”
他终于像是放弃了追问,却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
“既然小姑娘不方便说,我也不强求。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墙角那几株刚采回来、还没整理的草药:
“你这辨认草药的本事,看着倒不像假的。我们回春堂常年收药材,品相好的、年份足的,价钱比你们零卖散卖强多了。以后要是采到什么好货,可以直接送来镇上回春堂,就报我钱管事的名字,保证给你个公道价。”
这话听着像是好意,可苏芷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他这弯拐得有点太突然了。
“诶,好…好的,谢谢钱管事。”
她低着脑袋,含糊地应着,只想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