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艺率没有理会小狐狸的欢呼,只是静静地靠在崔英道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感受着他的心跳,感受着这份迟来的、却无比珍贵的心意。
夜色似被无形的指尖拨慢了流速,漫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房间里的雪松香薰未曾散尽,并非直白的浓烈,而是带着佛手柑的清冽打底,尾调缠绕着雪松的沉稳,一缕缕在空气中缓缓弥散,像一双温柔的手,将窗外城市的喧嚣、宴会残留的浮华,都隔绝在厚重的丝绒窗帘之外。
床头的壁灯被拧到了最暗,仅溢出一缕近乎透明的暖光,似一层被揉皱的薄纱,轻柔地覆在床榻边缘、地毯纹路里,将欧式床头柜的雕花、真丝床品的褶皱都晕染成模糊的轮廓,为这场深夜里的两两相对,添了几分朦胧又粘稠的暧昧。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静卧在床榻上的崔英道,忽然有了细微的动静。
先是指尖,那只随意搭在被面上的手,指节先是无意识地蜷缩了半分,指腹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像是深海沉眠中本能的挣扎,又像是从混沌梦境里挣脱时,最先苏醒的知觉。
紧接着,长长的睫毛开始轻轻颤动,频率由慢到快,起初只是极浅的翕动,像停在晨露花瓣上的蝶,怕惊散了那点易碎的静谧,而后渐渐变得急促,带着几分慵懒的迟疑,又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
眼皮在暖光中反复翕动了数次,才缓缓掀开一条缝隙——起初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沌的光晕,他似乎还未完全适应这微弱的光线,眉头下意识地微蹙,眼底蒙着一层厚厚的雾,那是宿醉未消的迷茫,混着刚从沉睡中醒来的懵懂,像迷路的羔羊,带着几分无措,又带着几分依赖。
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细碎的影,视线一点点从模糊的天花板,移到床沿的轮廓,再到那道静静端坐的身影上,终于,稳稳地聚焦。
是姜艺率。
她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床沿,后背挺得笔直,却又不是刻意的僵硬,而是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柔和弧度,仿佛怕惊扰了他的睡眠,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绵长而平稳。
暖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将她鬓边散落的两缕碎发染成了浅金色,发丝随着呼吸的起伏微微颤动;
睫毛纤长而浓密,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嘴唇微抿着,是自然的淡粉色,唇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那是藏在平静之下的关切,像春日里悄悄冒尖的嫩芽,不张扬,却透着鲜活的暖意。
她身上那件香槟色的丝质长裙,裙摆垂落在地毯上,被暖光映得泛着柔和的光泽,袖口的碎珍珠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崔英道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渐渐变得清明了些。
酒精在体内的灼烧感褪去了大半,只剩下喉咙里的干涩与微微的胀痛,还有头顶传来的、沉得像灌了铅的钝重。
可当视线彻底落在姜艺率脸上的那一刻,心底那点残存的、因宿醉和过往心事而起的烦躁与混沌,竟像是被温水慢慢冲淡了一般,悄然散去,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平静,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心——仿佛只要她在身边,那些缠绕他许久的执念、迷茫,都能暂时搁置。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先是发出一阵干涩的摩擦声,像是被砂纸轻轻磨过,带着酒后特有的沙哑,又夹杂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