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那只撕开小口的手掌,熔金的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熔金色能量涟漪,如同投入水潭的石子,以他的指尖为中心无声荡漾开来。
涟漪拂过笼子旁一堆散落的、报废的金属零件。 奇迹发生了! 扭曲变形的金属如同拥有了生命,在熔金光晕的包裹下,发出细微的咔咔声,肉眼可见地自行复原、拉直、表面锈迹迅速剥落,露出崭新的金属光泽!几个断裂的接口甚至自动重新熔接在一起!
不到五秒钟,一堆废铁变成了一小堆码放整齐、闪烁着崭新寒光的标准配件!
货舱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皮特张大了嘴巴,护目镜滑到了鼻尖,露出 根叔忘记咀嚼,巨大的树洞嘴巴微张,藤蔓手臂僵在半空。 莉莉丝船长嘴里的半截雪茄再次掉了下来,砸在甲板上滚了几圈,她也浑然不觉。
四个人,八只(根叔算三只)眼睛,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盯着地上那堆焕然一新的金属配件,然后又猛地转向笼子里那个静静收回手指、眼神依旧茫然空洞的罗福。
沉默持续了足足有十秒钟。
“妈…的…”莉莉丝船长第一个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神中的贪婪光芒瞬间暴涨,如同发现了一颗行走的钻石行星!“点铁成金…不…点废铁成新…修复…神迹?!”她猛地扑到笼子前,双手抓住冰冷的合金栏杆,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金子…呸!小帅哥!哦不!金大爷!您…您还有这本事?!”她脸上瞬间堆起一个谄媚到极致的、如同星际奴隶贩子看到极品货色般的笑容,“您早说啊!关什么笼子!真是的!委屈您了!星尘!皮特!根叔!还愣着干什么?!快!给金大爷松绑!请出来!上好茶…呃…上好机油…呸!上好营养膏!伺候着!”
“可是老大!他还是个未知生物!很危险!”星尘虽然也震惊,但机械眼依旧闪烁着警惕的红光。
“危险个屁!”莉莉丝一巴掌拍在星尘的后脑勺上,“能随手把废铁变新零件的能是什么危险人物?!这是财神爷!是行走的印钞机!是我们的后半辈子!”她转头对着罗福,笑容越发灿烂,如同一朵盛开的食人花:“金大爷!您放心!从今往后!这‘垃圾号’就是您的家!我们就是您最忠诚的…呃…追随者?服务员?您想吃啥?想喝啥?想捏脚…呃…根叔不会…”
罗福熔金的眼眸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情绪剧烈波动、笑容夸张的女人,又看了看地上那堆焕然一新的金属零件。他不太理解“财神爷”、“印钞机”这些词,但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刚才那个无意识的举动,让这些吵闹的生命体变得非常…兴奋?而且不再把他关在冰冷的笼子里?
【…不…笼子…】 一个清晰的意念表达出来。
“对对对!不笼子!怎么能让您住笼子呢!”莉莉丝瞬间领会,对着根叔大吼:“根叔!拆锁!开门!快!”
根叔的三条藤蔓手臂麻利地拔掉门栓,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巨大的合金笼门被拉开。
罗福缓缓站起身,高大的熔金身躯在狭窄杂乱的货舱里显得格格不入。他迈步走出笼子,拖网早已在指尖的熔金光晕下化为灰烬飘散。他赤足踩在冰冷的合金甲板上,没有留下脚印,强大的引力似乎对他毫无作用。
莉莉丝搓着手,绕着罗福转圈,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啧啧…完美!太完美了!这工艺…这材质…这…呃…体温?”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指,想碰碰罗福熔金色的手臂。
嗡… 罗福体表瞬间流过一层极其微弱的熔金光晕。
“嗷!”莉莉丝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指尖通红,虽然没有受伤,但那股灼热感让她龇牙咧嘴。“嘶…好家伙!自带防伪保护层?”
“老大!这下真发财了!”皮特已经陷入了狂热,他扑到那堆被修复的零件旁,拿起一个崭新的接口模块,激动地语无伦次,“看看这精度!看看这表面处理!比原厂新货还要好!这技术!这效率!我们以后还捡什么垃圾?!直接成立星际垃圾修复中心!不!是星际神器修复中心!收费!按克收!黄金价的百倍!”
星尘也回过神来,收起“瞌睡虫”,凑到罗福身边,机械眼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光修复废铁算什么?金大爷!您看我这只手臂怎么样?”他指了指自己那条覆盖着金属甲壳、但明显关节处有些滞涩的机械臂。
罗福熔金的眼眸看向星尘的机械臂。
【…损坏…】 意念清晰。
“对对对!损坏了!有点不灵活!您能…给修修?”星尘充满期待。
罗福伸出熔金的手指,指尖再次凝聚一点微光,轻轻点向星尘机械臂的关节处。
嗡… 熔金光晕流淌过机械臂表面,渗入内部复杂的结构中。 咔哒…嗤… 一阵微不可闻的机械运转声传出。 星尘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前所未有的顺畅!甚至比刚安装时还要灵活!
“卧槽!!!”星尘发出狂喜的尖叫,激动地挥舞着焕然一新的机械臂,差点打到旁边的根叔,“神迹!真的是神迹!老大!我们发了!彻底发了!”
莉莉丝看着兴奋的手下,再看看静静站在中央、眼神依旧茫然却莫名带来无尽安全感的罗福,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星际海盗发现无尽宝藏般的、贪婪而满足的笑容。
“皮特!改变航向!不去自由港了!”她大手一挥,指向星图上一个闪烁着混乱光点的区域,“去‘喧嚣之巢’!那地方有最大的黑市!最多的冤大头!我们要给我们的金大爷…哦不!罗福兄弟!(她试探性地说出这个名字,罗福毫无反应)…举行一场盛大的‘首秀’拍卖会!”
“拍卖会?!”皮特和星尘的眼睛瞬间变成了信用点的符号。
“没错!”莉莉丝叉着腰,气势十足,“标题我都想好了:‘失落文明的永生守护神——点石成金的神之手首次亮相!’ 起拍价…嗯…一百万信用点起!”
货舱里瞬间充满了对财富的狂热幻想和激动的议论声。只有根叔,一边嚼着营养块,一边用一条藤蔓手臂好奇地、轻轻地碰了碰罗福熔金色的脚踝。藤蔓顶端的叶片瞬间舒展开来,散发出愉悦的微光。
罗福低下头,看着那条缠绕着苔藓的藤蔓触碰自己。一种源自生命力层面的、极其微弱但清晰的舒适感传递而来,比他刚才修复金属时感觉到的能量流动更加…温暖?自然?
他熔金色的眼眸中,那片混沌的星云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缓和了一丝旋转的速度。
【…温暖…】 一个微弱的意念飘散。 【…不…冰冷…】
“垃圾号”发出更加猛烈的喘息和蓝烟,承载着一个失忆的行星化身、一个贪婪的船长、一个技术疯子、一个浮夸的机械师和一个懵懂的植物人,以及一场关于“神之手”拍卖的荒诞发财梦,摇摇晃晃地驶离了这片埋葬着牺牲与悲伤的冰冷行星废墟,一头扎进了前方喧嚣而混乱的星海。
熔炉的余烬被拾荒者打捞。 遗忘的神只踏上了凡尘的旅途。 等待他的,不再是冰冷的战场和无尽的牺牲。 而是一艘破船的吵闹,一群市侩伙伴的“崇拜”,以及一段充满了荒诞、意外和…廉价营养膏味道的奇妙冒险时光。 至于记忆深处的冰蓝星辰? 或许,暂时隐没于这片喧嚣的星尘背后,才是命运给予他这段“假期”时,最温柔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