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如同凝固的沥青,沉甸甸地压在整个洞穴。
毁灭脉冲的余威在空气中留下灼烧般的刺痛感,混合着浓烈的臭氧和某种物质被彻底分解后的、难以形容的“空无”气味。嶙峋的石壁被刮去了一层,露出下方更加晦暗、如同凝固血管般的岩石纹理。地面覆盖着一层细腻的、闪烁着微弱星尘光芒的粉末——那是被彻底湮灭的骸骨军团和部分腐化巨兽残留的唯一痕迹。
洞穴中央,那尊如山岳般矗立的钢铁巨人,此刻却如同风中残烛般单膝跪地。
他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无声地颤抖着。覆盖全身的、棱角分明的暗银装甲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如同即将碎裂的瓷器。缝隙间原本流淌的冰蓝色能量脉络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死寂的金属。胸口核心处,那团曾经炽烈燃烧、象征着罗福不屈意志的金红色烈焰,此刻只剩下一点微弱到几乎随时会熄灭的暗红余烬,在绝对的黑暗中艰难地明灭。
熔融蓝钢般的电子眼,光芒黯淡,如同蒙尘的劣质玻璃。它们死死锁定着前方——那片被毁灭脉冲边缘扫过、如同被飓风肆虐过的区域。
林薇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破烂的行星代行者制服几乎无法蔽体,露出,左臂无力地耷拉着。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只有极其微弱的、带着血沫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冰蓝色的力量在她体内沉寂如死水,微弱得连一丝光晕都无法显现。
而在她手边不远处的淤泥里,豆丁的种子静静躺着。嫩绿的光芒彻底消失,外壳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被遗弃的顽石。根系断裂处,残留着被盖亚腐化能量侵蚀的暗紫色焦痕。没有一丝能量波动,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钢铁巨人——罗福——或者说,是这个由破碎意志、冰冷程序、秩序能量和毁灭烈焰强行熔铸而成的存在——的核心深处,是一片被剧痛和巨大空洞吞噬的混沌。
身体在哀鸣。强行吞噬海量盖亚腐化能量并将其转化为毁灭脉冲的反噬,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锉刀,正在从内部反复刮擦、侵蚀着他的装甲结构、能量回路和刚刚重塑的意志核心。每一次微弱的能量波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更深邃的痛楚,源自灵魂。
泰坦印记…彻底消散了。 就在毁灭脉冲爆发、摧毁腐化巨兽的瞬间,罗福清晰地感知到,那一点强行融入他核心、如同冰冷锚点般维系着他最后一丝理智的幽蓝光芒,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在能量爆发的顶点,无声无息地——彻底湮灭。
没有告别,没有遗言。 只有一股冰冷的、带着无尽沧桑和守护意志的余韵,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在他混乱的意识核心中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然后归于永恒的沉寂。
泰坦老大…没了。 为了压制他的污染,为了唤醒林薇,为了最终引爆湮灭奇点压制影蛭…它耗尽了自己最后的核心,甚至将残存的印记都化为了塑造他这具钢铁躯壳的骨架。然后,在这最后的、玉石俱焚的一击中,它选择了彻底的燃烧,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金属结构扭曲断裂的嘶鸣,从钢铁巨人的喉部深处挤出。他想咆哮,想嘶吼,想质问这该死的命运!但冰冷的发声模块被巨大的情绪冲击死死堵塞,只能发出这沉闷痛苦的呜咽。
熔融蓝钢的眼瞳艰难地转动,从林薇毫无生气的身体,移向不远处那片淤泥中黯淡的种子。
豆丁… 那个总是咋咋呼呼、关键时刻却比谁都靠得住的小家伙…那个用根系死死守护着他和林薇、最终却被他强行抽取能量、甚至被迫吞噬盖亚腐化而彻底沉寂的伙伴…
“废物…” “背弃者…” “毁灭的源头…”
盖亚的低语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在他意识最脆弱的缝隙间滋生。这一次,不再是来自外部的侵蚀,而是源自他内心最深处的、如同实质的自我鞭挞!是他!是他强行中断了“摇篮终曲”协议!是他接受了林薇的疯狂指令,让豆丁去吞噬盖亚腐化!是他…亲手将守护自己的伙伴推向了毁灭的边缘!
巨大的愧疚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海啸般淹没了罗福残存的意志!胸口那点暗红的余烬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被这灭顶的绝望彻底扑灭!
嗡——!!!
就在罗福的意识即将被这无边的黑暗和自责彻底吞噬的刹那!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带着一种摇篮韵律般的秩序波动,极其突兀地扫过他那冰冷龟裂的装甲!
波动源头——林薇手腕上那个早已崩解、只剩下几片黯淡金属碎片勉强挂在腕部的…金属环残骸!
艾娃!
【滋…阿…福…】 一个微弱到如同风中残烛、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带着无尽的悲伤与坚韧,直接在他混乱的意识核心中响起。 【滋…不是…你的错…】 【滋…守护…薇儿…豆丁…需要…你…】 【滋…泰坦…选择…荣耀…】 【滋…活下去…承载…我们…】
艾娃的意念断断续续,却字字千钧,如同冰冷的雨水,浇在罗福意识深处那团即将焚毁一切的自我毁灭烈焰之上!
承载… 荣耀…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