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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余烬星火与归途残骸(1 / 2)

弦之茧内的时间,粘稠而寂静。只有量子流体缓慢流淌的微弱声响,如同宇宙的脉搏。

罗福的意识如同沉船残骸,艰难地从冰冷的深海上浮。剧痛是唤醒他的第一道知觉——骨骼仿佛被碾碎重组,神经接口的废墟处传来持续的尖锐幻痛。更深的痛楚来自灵魂深处,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属于雷克斯和凯的位置,只剩下冰冷的、无法填补的虚无。

他猛地睁开眼。

视野模糊晃动,如同浸水的油画。冰冷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量子流体包裹着他,带着一种非现实的质感。然后,他感觉到了怀中的重量和温度。

薇儿。

她蜷缩在他怀里,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而均匀,如同沉睡。苍白的脸颊在眸内幽蓝的微光下显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那真实的触感,那微弱却真实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像一剂强心针注入罗福枯竭的心脏。

“薇…薇儿?”罗福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他不敢用力,生怕眼前的存在只是一个脆弱的气泡,轻轻一碰就会破碎消散。

没有回应。林薇依旧沉睡,只有呼吸的起伏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罗福的目光艰难地从妻子脸上移开,扫视着这片残破的茧内空间。

昔日如同宇宙子宫般宁静庇护所的弦之茧,此刻已化为一片凄凉的战场遗迹。巨大的、不规则的裂口贯穿了原本光滑的乳白色光弦壁障,透过裂口,可以看到外界那片流淌着亿万诡异光弦的“弦之间”,沉寂而莫测。裂口边缘残留着暗紫色的能量焦痕,如同无法愈合的疮疤,无声诉说着“盖亚”入侵和被信标以自毁为代价驱逐的惨烈。

茧内的量子流体不再纯净,漂浮着细小的能量碎片和熔融冷却后的奇异金属残骸。

然后,他看到了莉娜。

她躺在离裂口不远的一片相对平静的量子流体浅滩上。身上的格斗服几乎成了褴褛的布条,露出底下大片被能量灼烧得焦黑的皮肤和崩裂的伤口。鲜血将周围的流体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她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如纸,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在呼吸。那把布满裂纹的幽蓝短刀,静静地躺在她手边不远处的流体里,刀身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

更远处,靠近茧壁巨大裂痕的扭曲金属废墟堆旁……

罗福的心脏猛地揪紧,巨大的悲伤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

只有一条巨大的、覆盖着碎裂重型装甲的手臂,无力地垂在废墟之外,浸泡在冰冷的量子流体中。装甲的表面布满了恐怖的熔融痕迹和巨大的贯穿伤,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凝固。手臂的主人,如同被大地吞噬了一般,被深深地埋在那堆象征着“盖亚”毁灭力量的扭曲金属之下。只有那只紧握成拳、指节因巨大力量而泛白的手,仿佛在诉说着主人最后的抗争与不屈。

“坦克…”罗福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滴落在怀中薇儿冰冷的额头上。那个总是用咆哮掩盖温柔、用庞大身躯守护同伴的雷克斯…那个在金字塔平台为他挡住能量冲击、在弦之间用残骸为他撞开通道、在茧壁缺口用生命筑起最后防线的兄弟…真的…不在了。

还有凯… 罗福的目光茫然地扫过漂浮着能量碎片的量子流体。那个聒噪的、顶着荧光绿莫西干头的少年黑客,那个在行星核心矩阵垃圾回收区爬出来为他们指路、用最后的存在掩护薇儿对抗“盖亚”逻辑覆写的同伴…只剩下那句“爱的魔力转圈圈”的疯狂口号在他意识深处回荡,随即消散在冰冷的量子涟漪中。

信标…墨提斯… 为了湮灭“盖亚”的入侵结构,化作了那道撕裂宇宙基石的星尘洪流…

巨大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罗福。代价…太沉重了。薇儿回来了,却仿佛只剩躯壳。而他,失去了几乎并肩作战的同伴,被困在这片宇宙夹缝的残骸里,抱着一个失而复得却又无比陌生的爱人。

就在这时。

怀中温软的躯体微微动了一下。

林薇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如同被噩梦惊扰的蝶翼。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眉头紧紧蹙起。

“薇儿?”罗福心中一紧,连忙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呼唤,“薇儿?你醒了吗?”

林薇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纯净得如同初生的婴儿,倒映着茧内幽蓝的流光和罗福布满泪痕的脸庞。然而,那纯净之下,却是一片彻底的、冰冷的茫然。没有认出丈夫的欣喜,没有劫后余生的恐惧,只有一种置身陌生异域的、纯粹的困惑。

她的目光茫然地掠过罗福的脸,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体,然后缓缓转动,扫视着残破的茧壁、流淌的量子流体、莉娜的身影、以及远处雷克斯露出的那只手臂…

“这…里…是…哪?”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生涩感,每一个字都像是艰难挤出来的,毫无感情色彩。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只剩下一个执行基础功能的躯壳。

罗福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薇儿的身体回来了,但她的意识…她的记忆…她的灵魂…似乎还迷失在那个冰冷的量子概率云深处!

“薇儿,是我!罗福!你的丈夫!”罗福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膀,声音带着哽咽和强烈的希冀,“你看看我!你记得我吗?记得我们的实验室吗?记得…记得创世之核吗?”

林薇的目光终于聚焦在罗福脸上。她歪着头,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静电干扰般的涟漪。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罗…福…?” “实…验…室…?” “光…冷…的…光…”

她的声音依旧生涩,但至少说出了他的名字!“实验室”和“冷的光”(很可能指创世之核的幽蓝光芒)也似乎触动了某些极其模糊的碎片!

“对!对!是我!实验室!我们工作的地方!”罗福激动得浑身颤抖,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星光,“还有呢?薇儿?你还记得什么?莉娜?雷克斯?凯?”

罗福指向莉娜和雷克斯手臂的方向。

林薇的目光随着罗福的手指移动。当看到莉娜焦黑的身影时,她的眼神似乎停滞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努力辨识。而当她的目光触及雷克斯那只孤零零的、浸泡在流体中的手臂时…

嗡——!!!

一种巨大的、无法形容的悲痛和恐惧,如同海啸般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林薇空洞的意识!她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发出了尖锐到撕裂灵魂的惨叫!

“不——!!!!” “血…好多…血!” “巨人…倒下…保护…” “痛…好痛…碎片…撕碎…”

她蜷缩起身体,在罗福怀里剧烈地颤抖,如同受惊的小兽,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却依旧带着那种茫然无知的底色。显然,雷克斯牺牲的场景冲击到了她意识深处某些尚未复苏的记忆碎片,引发了剧烈的痛苦反应,但她却无法理解这痛苦的来源!

“薇儿!薇儿!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罗福心如刀绞,只能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身体,徒劳地安抚着,“别想了!先别想了!看着我!我在这里!”他不敢再刺激她,只能强行压下让她回忆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