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妮的心猛地一沉。这个细节,她确是从前世零碎的记忆和后来吴家覆灭时揭露的些许秘辛中拼凑得知,太子此时提起,意欲何为?
未等她回应,太子突然抬手,猛地扯开自己胸前衣襟。烛光下,他心口位置,赫然露出一道狰狞的陈年旧疤,那形状、位置,竟与杨清妮记忆中先帝那致命伤口的描述完全吻合!
书房内骤然死寂,连武王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武王惊疑不定。
太子任由衣襟敞开,直视杨清妮震惊的双眸,声音低沉下去:“父皇遇刺那夜,孤就在当场。这伤,是为护驾所致。御医皆言,再偏半分,必死无疑。此事,父皇与极少数近侍知晓,乃皇室绝密。老太君,你现在还认为,孤会与谋害先帝之人有关联吗?或者说,”他语气陡然转冷,“你镇国公府,对皇室旧事如此刨根问底,究竟意欲何为?”
压力瞬间给向杨清妮、笼在袖中的手收紧,那小型狼首图腾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太子的反击凌厉而直接、几乎将她逼入死角、她若坚持追查,便是对皇室不敬,对太子护驾之功的质疑,若不查,则所有线索到此中断,赵无极背后的势力将继续隐藏。
电光石火间,杨清妮手腕一翻,长剑已然出鞘,剑尖如毒蛇般直刺太子咽喉!这一变故快得超乎所有人反应,武王甚至来不及惊呼。
剑尖在触及太子皮肤前毫厘之处停住冰冷的锋刃映出太子骤然收缩的瞳孔和他身后亲卫们惊骇拔刀的动作。
然而,太子脸上惊容只浮现一瞬,竟缓缓化作一个极其复杂难辨的笑容,不见丝毫畏惧。他慢慢抬起手,止住欲扑上的侍卫。
“老太君这是要……弑君?”他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嘲笑。
杨清妮剑尖纹丝不动,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太子双眼:“殿下心口伤痕,或可为证。然则护驾受伤与幕后主使,未必不能是同一人,苦肉之计古来有之。老身只想求一个答案。”
太子闻言笑声更明显了些、那笑声里藏着太多的东西、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剑锋,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青铜所铸的虎符,却只有半块,断口陈旧,表面沾着早已干涸发黑的斑驳血迹。
“那么,再加上这个呢?”太子将那半块虎符举至杨清妮眼前,“老太君可还认得此物?这正是当年老国公出征前,父皇亲授,用以调动边军的那半块虎符。老国公战死沙场后,此物便遗失无踪,致使吴家军调遣一度失灵……它为何会在孤这里?”
杨清妮的呼吸几乎停滞。这半块虎符,她认得!确是夫君当日所持之物!它的遗失,一直是吴家心中巨痛,也是前世吴家军陷入被动乃至覆没的关键之一。它竟在太子手中?
“殿下从何处得来此物?”她声音干涩,剑尖微微颤了一下。
“自然是,从该得之处得来。”太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老太君,有些真相,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孤能拿出这虎符,便意味着很多事。你现在是相信孤,还是执意要将这谋逆的罪名,扣在一位曾为先帝挡刀、并持着老国公遗物的太子头上?”
就在此时,窗外毫无预兆地炸响一声惊雷,惨白的电光瞬间撕裂沉沉的夜幕,透过窗纸,将书房内每一个人的表情都照得毫发毕现,也将太子眼底那翻涌不息、深不见底的暗色照得清清楚楚。
雷声滚过,书房内重归昏暗,只有烛火不安地跳跃。
杨清妮的剑,还停在太子喉前。那半块染血的虎符,就在她眼前。
信任,还是继续追问?
漫长的死寂在书房内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