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结结巴巴地说昨天傍晚还看到老李头在工具房门口抽烟袋,抱怨新打的刻刀不好用。
张二则说今早天还没亮透,他出门采买路过百工坊那条巷子口,似乎看到老李头的身影急匆匆地往里走,当时雾蒙蒙的,没太看清脸。
陈五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说他昨夜值守西侧门,后半夜确实听到巷子里有脚步声,很轻很快,他探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闪进百工坊的院墙方向,以为是野猫就没在意。
吴浩然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当陈五说到“黑影闪进院墙”时,他敲击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示意心腹将这三人的话详细记录,尤其强调了张二和陈五提到的模糊时间点和方位。
“你们三个,暂时留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一步也不许离开。”
吴浩然站起身,阴影笼罩着三人,“想起任何新的东西,立刻报告。”
他走出杂物房,对守在门口的一名心腹低声吩咐:“去查赵婆子。现在,立刻。”
心腹领命迅速消失在廊道拐角, 杨清妮依旧站在松鹤堂的窗边。
她看着府内各处都有控制起来的人员被带离住所,看着护卫们警惕地巡视每一个角落。
手中的玉佩已经被她的体温捂得不再冰凉,但那诡异的纹路却仿佛在掌心蠕动。
李婉儿提到的“赵婆子”和“西侧门”,像两根细小的芒刺扎在心头。
西侧门……后巷……百工坊…… 她缓缓踱回桌案边,拿起那杯已经微温的茶,却没有喝。
指腹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杯壁,目光落在紧闭的门扉上。
这扇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隔绝了府内无数双眼睛。
那些看似恭顺的面孔下,是否就有“暗河”渗入的幽影?老李头用命攥住的这半块玉佩,像一个无声的嘲讽,也像一个致命的诱饵。
吴浩然快步穿过戒备森严的庭院,再次来到松鹤堂外。
他示意门口的护卫噤声,自己轻轻推门进去。
杨清妮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了眼。
“祖母。”吴浩然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凝重,“初步盘查,有两人提到异常,采买的张二今早天未亮时在百工坊巷口疑似看到老李头,西侧门值守陈五,昨夜后半夜听到巷中有异响,见一黑影闪入百工坊院墙方向。
“另外,已按您吩咐,重点监控西侧门附近洒扫的赵婆子,她今早确实曾靠近过寒髓匣子交接的回廊。”
杨清妮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了。
“黑影……院墙……”她眼中寒光一闪,“老李头的屋子在百工坊院内深处。陈五看到的黑影,若是凶手,那他得手后,又是如何离开的?百工坊的院墙,对寻常人来说不算低矮。”
她看向吴浩然,“验尸时,老李头颈骨断裂处,可有特别?” 吴浩然立刻回想:“凶手手法极其干净利落,扭断脖颈。”
但……”他眼神猛地一凝,“孙儿当时急于赶回,并未细究。现在想来,那骨裂的痕迹……似乎比寻常扭断更干脆一些,像是被某种大力瞬间错开,寻常武徒武士,怕是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且不留下挣扎痕迹。”
“干净利落……瞬间错开……”杨清妮缓缓重复着,指尖重重按在那半块玉佩扭曲的纹路上。
“‘暗河’的爪子,伸得比我们想的还要深,还要快。他们的人,恐怕不止在府外窥视,更可能……就在这重重护卫之下,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松鹤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檀香的气息变得滞涩烛火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府邸深处,被临时看管起来的赵婆子蜷缩在角落,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角一块松动的青砖。
而在府邸之外,某个阴暗的角落,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正将一张卷成细筒的纸条塞进墙缝深处。
纸条上只有几个潦草的字迹,墨色未干,如同爬行的毒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