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蛮子猛攻北门,兄弟们快顶不住的时候,府库…府库方向突然起火!”校尉喘着粗气,“火势极大,还…还发生了爆炸!值守府库的兄弟…怕是…怕是全折在里面了!属下分兵想去救火,却被一伙蒙面人截杀!他们…他们用的,是官制的劲弩!是军中的制式!”
“官制劲弩?蒙面人?”杨清妮眼神瞬间冰寒刺骨。又是官制!黑石堡的箭矢、北蛮王帐的密信、府库爆炸!线索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来。
“孙儿,”她转向吴浩然,语气不容置疑,“立刻封锁全堡!许进不许出!伤者全力救治。婉儿呢?”
“祖母放心,婉儿在后方督运伤药,很安全。”吴浩然强撑着回答。
“带我去府库!”杨清妮下令。
府库所在的区域已成一片焦土。巨大的爆炸不仅摧毁了库房主体建筑,更将周围的几处营房夷为平地。
刺鼻的焦糊味和未散尽的硝烟弥漫在空气中。残垣断壁间,散落着焦黑的木料和扭曲变形的金属构件。几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被清理出来,惨不忍睹。杨清妮在废墟边缘蹲下,不顾焦土灰烬,仔细翻检着。
她拨开一片碎裂的砖石,手指触到一个坚硬冰凉的物体。捡起,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扭曲变形的青铜构件,上面还残留着爆炸冲击的痕迹。她抹去上面的黑灰,借着火光,一个清晰无比的印记显露出来——那是铸造时留下的徽记,一个极其特殊的、代表铸造批次和归属的烙印。
杨清妮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烙印,她太熟悉了!
它不属于边军,也不属于任何地方卫所。这是帝京武备司直属、专供禁军和…某些特殊人物使用的标记!而武备司,这些年牢牢把持在谁的手里? 赵无极!又是他!
而且这次,是直接动用帝国中枢的武备力量,配合蛮族攻城,内外夹击,不仅要毁掉黑石堡,更要彻底摧毁吴家在边军的根基——府库的军械储备!其心之毒,手段之狠,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构陷。
“好,好一个赵无极!”杨清妮缓缓站起身,手中的青铜残片被攥得死紧,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眼中没有愤怒的火焰,只有一片沉凝如万载玄冰的杀意。之前的隐忍,是为了积蓄力量,是为了寻找确凿的证据。
如今,北蛮王帐的密信,府库爆炸现场的官制弩箭,还有手中这块带着禁军专属烙印的爆炸物残片!
条条铁证,都指向那个端坐在帝京丞相府、道貌岸然的权臣!
“祖母?”吴浩然看着杨清妮异常沉静却令人心悸的脸色,担忧地唤了一声。
杨清妮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的冰冷空气,将那块青铜残片小心收起。她看向吴浩然,又扫过周围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脊梁的吴家军将士。
“传令下去,”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放弃外围所有哨堡、隘口。所有兵力,收缩回黑石堡主城。加固城防,深挖壕沟,囤积滚木礌石火油。
从此刻起,黑石堡,只守不攻!” “只守不攻?”吴浩然一怔,这不符合吴家军一贯以攻代守的风格。
“对,只守不攻。”杨清妮斩钉截铁,“蛮兵得了赵无极的许诺,绝不会轻易退去。他们要耗,我们就陪他们耗!耗到他们粮草不济,耗到他们人心浮动!”
她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至于帝京…赵无极以为躲在后面放冷箭就万事大吉?他打错了算盘!” 她转向身边一名气息沉稳的死士:“你,立刻挑选两名脚程最快的兄弟,骑最好的马,避开官道,昼伏夜行,以最快的速度潜回帝京。”
死士躬身:“请老太君示下!”
杨清妮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有近前的几人能听清:“去找婉儿。告诉她,动用‘青蚨线’,查两个人:武备司现任督造总管,以及…赵无极府上,掌管外院采买、尤其是负责与北边‘生意’往来的那个心腹管事。我要知道他们最近半年的所有动向,见过什么人,经手过什么东西,尤其是…有没有异常的大宗‘损耗’或‘报废’记录。所有细节,事无巨细,全部记下,密报于我!”
“遵命!”死士眼中精光一闪,领命而去。
“祖母,您这是要…”吴浩然隐隐猜到了祖母的意图,心头震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清妮看着远处蛮兵营地点点篝火,嘴角扯开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赵无极喜欢玩阴的,喜欢借刀。那老身就让他尝尝,被自己放出去的刀反砍的滋味。他勾结北蛮的证据,老身已经撕开了一道口子。现在,老身要顺着这道口子,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晒晒太阳!”
她转身,大步走向临时搭建的伤兵营,背影在火光中显得异常挺拔,带着一种山雨欲来、雷霆将起的肃杀。
“让将士们抓紧时间休整。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反击,就从这黑石堡的废墟之上开始!”
李婉儿捧着一摞厚厚的账册匆匆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和不易察觉的激动,她低声唤道:“老太君,府库旧档…有些东西,您得亲自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