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沟谁的孩呢?”
“我爸叫吴香孩!”男子听大爷问起他爸的名字,一时情绪变得低落。
“香孩啊,他比我还小两岁,你爸今年是本命年,属猴的吧。”
这一句其实问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好像真的记不得他爸妈的年纪了。
不知道的男子,随意搪塞了几句。
“嘟嘟嘟。。。。。。”
“前面修路呢,过不去车,你往前走一截吧,走二里路就到了。”
大爷将车停到路旁。
男子跳下车,溅起一阵土灰。
他费力地将行李箱取了下来,再次给大爷递上一根烟。
从来不抽烟的他,也借大爷的火点上一根,拿在手里。
晋省大山里有这样一个习俗,深夜赶路总要点一支烟。
听说是人头顶肩膀各有一把火,能驱邪祛秽。
点一根烟就是给自己加一把火,能壮胆。
因为吴家沟修路,他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得满头大汗。
月亮爬上吴家沟的南山头时,男子终于拉着那个经过一天颠簸沾满土灰和划痕的白色行李箱,站在了自家老屋门前。
行李箱很沉,里面不止有父母的遗像,还有两个并排躺着的骨灰盒。
这一路,火车转大巴,大巴转小客运,小客运转三轮车,又走了二里土路,轮子在石子上磕磕绊绊。
他几年不回家,锁头还是那个锁头。
只是年轻的时候一下就能打开的锁头,现在钥匙插进锁孔里,转了几圈都开不了。
又累又急的他,转头就在院子里找了根铁火柱,插进锁头。
一使劲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在静夜里传得老远。
门开了,锁头掉到了地上。
即使是盛夏,屋里也扑面而来一股清冷的、潮湿的气味。
他还没开灯,一个声音就从院墙外传了过来:“秋苗?是秋苗回来了不?我听着你家门响了。”
听声音他就知道是隔壁邻居,孙大娘。
她端着大洋瓷碗,隔着篱笆门,脸上带着笑着说。
“秋苗,我给你端了一碗槐花不烂子。咦?是子胥啊,你爸妈不是去青岛了,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啦?你爸妈呢?”
她口中的“秋苗”,正是吴子胥他妈妈的名字。
吴子胥张了张嘴,一路上想好的对答如流,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本就经历一天颠簸的吴子胥,他所有伪装的坚强,在熟悉的乡音和关怀面前,土崩瓦解。
“大娘......呜呜......我爸妈.......呜呜.......他们不在了。”
话一出口,他一下瘫坐在门口的土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一天,整整一天,他抱着父母的骨灰,在人前强撑着体面,不敢泄露一丝软弱。
直到此刻,回到这个,他们称之为故乡,称为家的地方。
孙大娘手里的碗差点没端稳,她愣在篱笆墙边,脸上的笑容凝固,“啥......啥叫不在了?子胥,你说啥胡话呢?你爸妈不是去青岛旅游了吗......”
“呜呜......出了车祸.......就.......就上周的事……”
他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夜色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吴子胥悲痛的嚎哭。
见到吴子胥伤心的样子,孙大娘走到他跟前,放下碗。
她没再多问,那只粗糙苍老的手,轻轻拍打着吴子胥的背上。
“好了,好了,娇,你先起来。”她也带上了鼻音,“天大的事,也得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