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万丈海底的一块碎石子,不断往下掉,四周是能把灵魂都冻碎的冰冷和死寂。林轩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或者说,快要和这片永恒的“无”融为一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刺痛的火热,突然从左半边身体某个角落渗了出来,像黑暗中突然擦亮的一星火柴头。
疼。
然后是更多的疼,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再是那种湮灭一切的冰冷,而是真实的、属于活人的、火烧火燎的剧痛。骨头像被拆开又胡乱拼回去,经脉里像是灌满了滚烫的沙砾。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预想中冰冷的死寂没有出现,吸入肺里的是带着浓郁草药味和淡淡血腥气的、浑浊却真实的空气。
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着全身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又背过气去。
他没死?
混沌的脑子艰难地转动着。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左手的手指传来了微弱的回应,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右手……右手依旧毫无知觉,沉甸甸地压在身侧,冰冷坚硬。
他费力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花了很久才勉强聚焦。
他躺在那间熟悉的小石屋里,身下是粗糙的干草。屋顶依旧破败,能看到外面昏黄压抑的天空,但……没有黑色的雨。
天裂……还在吗?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靠着墙壁睡着的苏婉。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微微一松,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淹没。
他还活着,苏婉也活着。但代价呢?
他尝试着内视自己的身体。
一片狼藉。
左半边身体,经脉处处是裂痕,脏腑像是被重锤砸过,全靠一股温和却霸道的药力勉强维系着,不让它们彻底碎掉。那是巫的手笔。
右半边,尤其是那条手臂,已经完全变成了……异物。漆黑,冰冷,坚硬如岩石,没有丝毫生机,也没有任何触觉。它不再仅仅是盘踞着毁灭能量,而是……它本身仿佛就变成了那种毁灭物质的凝结体。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里面蕴含的恐怖力量比之前更加内敛,也更加……稳定?仿佛经过仪式的冲刷,某种平衡以他身体彻底残废一半为代价,被强行固定了下来。
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残废。左边能动,但重伤濒死;右边是件无法控制的凶器,还拖累着全身。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很沉重。
石门被推开,石猛那铁塔般的身影堵在门口,手里端着和往常一样的黑饼和清水。他看到林轩睁着眼,愣了一下,随即把东西放在门口,瓮声瓮气地说:“醒了?命真硬。”
语气说不上好,但也没了之前的杀意,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外面……怎么样了?”林轩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石猛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天裂……小了点。黑雨停了。”
停了?林轩心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悲哀。用他半条命,换来的只是“小了点”和“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