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通透的洞察力,“南方多水田,需适配曲辕犁与水稻化肥;北方多旱地,土豆栽种与农具调试又有不同 —— 各地水土、气候差异极大,仅凭文书指令,极易出现‘水土不服’之弊。世子亲自去看、去教,既能及时调整推广之法,又能倾听百姓的实际需求,比端坐朝堂指挥要周全得多。老夫愿为世子草拟一份‘南北推广差异笺’,将各地可能遇到的土壤改良、作物适配难题一一列明,供世子参考,也省得走弯路。”
杨思义作为户部尚书,关注点更偏向实际的物资支撑,他几乎是与李善长同时起身,:“世子肯担此任,户部定当全力配合!”
他当即表态,“推广所需的新型农具,下官会协调工部与格物院,优先赶制;化肥的调配,会按南北垦荒区的需求提前运抵;就连世子随行人员的粮草、车马,户部也会提前规划妥当,绝不让世子在前线分心!待世子确定行程,下官立刻让人拟定物资调拨清单,确保事事衔接无误!”
朱标看着三位重臣的支持,心中更添底气,他对着三人拱手躬身:“有三位大人相助,标定不辱使命。”
朱槿转过身,目光稳稳落在杨思义身上:“杨大人,还有一事,想与您深入商议。此前北伐大军出征时,粮草转运棘手,我已私下与沈万三商议,让沈家以随军商人的身份,全权负责为前线大军供应粮草补给。作为回报,朝廷会按粮草的数量与质量,授予沈家相应额度的盐引,允许他们凭盐引到指定盐场支盐,在划定区域内经营盐业。”
他刻意停顿了片刻,目光掠过杨思义 —— 只见这位老臣原本微垂的眼帘猛地抬起,瞳孔微微收缩,眼睛渐渐睁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官袍下摆,显然已捕捉到这一模式的关键。
朱槿心中暗笑,面上却依旧沉稳,继续说道:“杨大人,您掌管户部多年,比谁都清楚盐业是朝廷的‘钱袋子’,可以往盐引发放混乱,要么被官员私吞,要么被豪强垄断,白白浪费了财源。如今让商人运粮换盐引,一来能让大军及时拿到粮草,解了军需燃眉之急;二来能借商人之力规范盐引管理,避免私盐泛滥;三来朝廷无需再耗费人力物力从内地转运粮草,还能省下一大笔转运开支,可谓一举三得。”
说到此处,他故意露出几分 “谦逊”,微微拱手道:“只是我毕竟年轻,涉事未深,虽有这想法,却还没定下具体的章程细则,比如粮盐兑换的比例、盐引的防伪措施、商人经营盐业的监管办法等,都还需细细斟酌。所以想恳请杨大人牵头负责此事,凭借您的经验与才干,尽早将章程定好,也好让这法子尽快落地。”
“妙!实在是妙啊!” 杨思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双手在身前连连摆动,“二公子这想法,简直是解朝廷燃眉之急的良策!以往为了供应边军粮草,朝廷要从江南调粮,经运河、陆路转运至北方,一路上损耗近半,成本高得吓人,还常因雨季、雪灾延误时机,导致前线断粮。如今让商人运粮换盐引,商人本就逐利,为了拿到盐引,定会拼尽全力保障粮草供应,不仅运得快、损耗少,朝廷还能坐收其利!更重要的是,通过盐引把控盐业,既能防止私盐侵蚀国库,又能让盐税稳稳入库,对充实国库、稳定边防,都是天大的好事!”
朱槿看着杨思义激动的模样,心中暗自嘀咕:自然是好事,您老人家要是仔细琢磨,怕是还会觉得这法子眼熟得很 —— 这运送粮草换取盐引的模式,本就是历史上您在洪武三年提出的开中法,只不过被我提前 “借” 来了而已。
他想到自己当着开中法的 “原创者” 抄袭其想法,脸颊竟悄悄泛起一丝红晕,连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住眼底的笑意。
朱槿当然清楚开中法的深层逻辑:“开” 是开放食盐专卖的稀缺权益,以利益招募商人参与;“中” 是以盐引为中介,连接 “商人输粮” 与 “边军受饷”,形成闭环。
就像此刻沈家输粮换盐引,既解了北伐军粮之困,又让沈家获得盐业特权,正是 “开中” 二字的绝佳体现。
比起北宋零散的 “纳粟易盐” 折中法,这法子更系统,还有 “报中(商人申请输粮)— 守支(凭引领盐)— 市易(售盐获利)” 的完整流程,往后推广开来,潜力无穷。
待杨思义情绪稍缓,朱槿放下茶杯,笑着点头:“杨大人能看透其中关键,再好不过。让您负责此事,我有两点考量:一是您掌管户部,对财政收支、盐引管理了如指掌,制定章程时能兼顾国库与民生;二是您为官清廉,经验丰富,定能想到商人可能投机取巧的手段、官员可能舞弊的漏洞,制定出周全的规则,避免好事变坏事。
您可先拟定一份实施细则,明确商人运粮的数量标准(比如多少石粮换多少斤盐引)、质量要求(粮食干湿程度、有无杂质),还有盐引的样式、防伪标记、使用期限与范围,待细则拟定后,您再与李善长丞相、刘基先生一同商议修改,确定无误后,再上报我爹,在全国推广。”
杨思义闻言,毫不犹豫地拱手躬身,语气坚定:“二公子放心!此事关乎朝廷财政与边防稳定,下官定当全力以赴,日夜赶工拟定细则,绝不辜负公子的信任与托付!”
他心中暗自赞叹 —— 朱槿虽是晚辈,却有这般深远的眼光与全局思维,竟能想出如此精妙的制度,若这法子能顺利推行,朝廷的财政困境定能逐步缓解,未来可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