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军攻占了大半个兖州,直逼许昌城下。沿途的县镇尽遭劫掠,大量百姓被强制迁往河北,粮食物资也被洗劫一空。待袁军退去,曹操接管城池时,面对空空如也的县城,不禁泪流满面,头痛病屡屡发作。
据荀彧等人统计,去年一年,被袁绍掳走、逃亡或失踪的百姓,总计近八十万人不知所踪!
兖州总人口仅四百余万,一场变故损失八十万,相当于全州五分之一人口,曹操遭受重创!
淳于琼火烧军粮之计对曹操打击尤为深重。十万大军的粮草付之一炬,曹操只能举债维持军需。如今偿还期限已至,是维护信誉还是彻底失信,全在曹操一念之间。
这一切都要归咎于淳于琼!
袁绍方面,短暂的喜悦过后,袁谭与袁尚的暗中较量再度上演。作为袁绍钦点的青州牧,袁谭对仅掌控半个青州的现状不满,意图从曹操手中夺回另外半个青州,以实至名归。
但袁绍今年计划休整。连续两年的决战令将士疲惫。去年虽通过南征获利颇丰,却也损失了吕旷、吕翔、蒋奇、蒋义渠四员大将,武将阵容再度削弱。加之张南、焦触返回幽州,袁绍需要时间重整军事班底。
此外,与孙澎刚达成的开港协议也面临变数。孙澎承诺的海船需经琅琊海域,若袁谭与曹操在青州开战,双方约定的两个港口恐将化为泡影。
蔡琰乘坐马车自南匈奴聚居区南下,在黄河北岸登船。楼船顺黄河字形河道航行七日,终抵渤海湾。
驶出渤海湾时,蔡琰方才意识到先前所乘名不副实。眼前这艘巨舰体型远超己方船只,船舷高出近两丈。两船并靠时,对方放下跳板连接甲板。船上水手无不以艳羡目光注视那艘巨舰。
沿途与船家交谈,蔡琰对天下大势有了新的认知。
江东孙澎,那个自赎己身的男子,蔡琰曾特意向船主打听过他的过往。
孙策横扫江东六郡,却在短短两年内遇刺身亡,继位的孙澎迅速掌控了三州之地。
离开中原数载,天下风云骤变。
昔日的天子逃出长安,最终竟落脚许昌。
曾经雄霸幽州的公孙瓒,未曾想败亡于袁绍之手。
吕布南下徐州,亦难逃覆灭于曹操的命运。
而当年名震天下的袁术,如今早已化作黄土一抔,荒冢蔓草萋萋。
拾级而上,蔡琰缓步登船,心潮渐起波澜。
甲板上,一位威仪赫赫的老将正静候她的到来,见她登船,当即抱拳行礼:见过蔡夫人。
对于这个称呼,蔡琰并不感到意外。此前刘豹便向她透露,孙澎赎她回去正是要纳其为妾,刘豹还指望她会因不甘为妾而拒绝返程。
然而刘豹并不知晓,匈奴的习俗更令蔡琰难以忍受——女子如同货物,兄长亡故便由弟弟继承,父亲去世则由儿子接手。若刘豹身故,她终将沦为胜者的战利品。相较之下,返回中原为妾反倒更易接受。
蔡琰向黄忠颔首致意:有劳将军了。
黄忠身侧侍立着几名早已备好的婢女,见蔡琰登船后,望向下方的楼船问道:夫人为何没有携带行装?
蔡琰淡淡道:匈奴之物,我不愿带走。
黄忠点头赞同:不带也罢,船上应有尽有。夫人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在婢女的引领下,蔡琰来到专为她准备的舱室。
这间位于上层的舱房设有明窗,凭窗远眺,无垠碧波与翱翔海鸥尽收眼底,多年的郁结之情不觉消散几分。
对了,那位黄将军究竟是何人?她忽然问道。
两名婢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答道:黄老将军是主公新任命的北洋将军。
北洋将军?
正是,自徐州至幽州的沿海疆域,皆归黄将军统辖。
北方称雄的“北洋将军”,实为海域之名。
蔡琰眸光一闪,不禁问道:“既有北洋,可有南洋?”
侍女轻摇其首:“奴婢原是黄夫人身边侍奉的,黄将军去年确在交州驻守,但有无南洋将军之名,奴婢不知。”
蔡琰心中生疑,这侍女不过是黄忠夫人的随从,因顺路接送才随行,怎会知晓徐州、幽州、交州这些地名?她想起自己昔日的侍女,连这些州郡之名都未曾听闻。
“不如与我说说这位孙州牧?”
提及孙澎,两名侍女顿时神采飞扬,言语间满是倾慕。
蔡琰含笑倾听,在她们眼中,孙澎俨然是世间无双的男子——年少有为,姿容俊朗,文武双全。更难得的是,他并不贪恋美色。
坐拥三州之地,却只纳了十几位妾室。多少世家贵女求之不得,皆被他婉拒。
此言倒非虚妄。以孙澎如今的权势,十几个妾室确实算少。蔡琰想起早亡的夫君卫仲道,未娶她前便纳了十余房小妾,或许正因如此才英年早逝。就连她父亲蔡邕,当年的妾室数量亦远超孙澎。
细细探问之下,蔡琰唯一留意的是孙澎偏好他人之妻的传闻。
貂蝉、樊氏、甘氏、糜氏、夏侯氏、杜氏……甚至包括她自己?
转念一想,若夫君偏爱此类,未尝不是好事?
问罢孙澎,蔡琰又问起这艘船。侍女答道:“交州时海船尚不及此,老爷说,这是柴桑造船厂新造的船型,比往年更大更稳。”
“柴桑造船厂?”蔡琰心中又记下一处关键。
经过几次盘问,侍女依然摇头:“我们只晓得江东战船从柴桑出发,其他情况确实不清楚了。”
蔡琰轻声道:“明白了,我先歇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