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风如同纳迦罗斯的怨灵,卷着碎雪和血腥味,从城墙的垛口间呼啸而过。城墙之下,诺斯卡人的尸骸已经堆积如山,形成了一道道狰狞可怖的斜坡,后来者正踏着同袍的尸体,继续向上攀爬。在冰封城的西段城墙,死亡的咏叹调刚刚告一段落,娜莉斯卡·莱萨释放的死亡魔法余波仍在空气中震荡,让混沌信徒们的灵魂感到刺骨的寒意。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对于恐虐的信徒而言,不过是冲锋号角前短暂的吸气。他们对死亡的恐惧早已被对鲜血的渴望所取代。眼见娜莉斯卡所在的防区化为一片凋零的死亡之地,难以逾越,那如同红色潮水般的诺斯卡“蒙人”部落便开始调整他们主攻的方向。战鼓的节奏变得更加狂乱,沉重的号角声转向了由阿丽莎·黑刃镇守的中央主城门上方的宽阔城墙。
阿丽莎·黑刃,马鲁斯·黑刃的妹妹,提利尔王国的王后之一,此刻正静立于城墙最高处的指挥平台上。她没有像娜莉斯卡那样吟唱咒语,也没有像尤莉卡那样隐匿于暗影。她就站在那里,一身精工打造的黑色龙鳞板甲在惨淡的天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血红色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她的容貌继承了黑刃家族标志性的冷峻与美丽,一双锐利的眼眸正俯瞰着下方那片沸腾的人海,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有属于捕食者的专注与冷漠。
她身旁,是她最精锐的亲卫队——“黑檀之爪”恐惧骑士。这些骑士下了坐骑,此刻正以她为中心,组成了一道钢铁防线。他们的盔甲与阿丽莎的如出一辙,只是少了那份属于领主的华贵与威严。每一个骑士都沉默如山,手中的长戟或巨剑斜指地面,戟刃与剑锋上凝固的血液早已变成了暗红色。他们是阿丽莎意志的延伸,是战场上最可靠的杀戮机器。
“领主大人,”一名“黑檀之爪”的百夫长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嘶哑,“敌人的主力正在向我们这里集结。至少有三座攻城塔和十几个攻城锤正在推进。”
阿丽莎的目光没有离开战场,她只是微微颔首。“我看见了。”她的声音清冷如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传令下去,第一、第二弩炮中队,目标,最左侧的攻城塔。不要节省弹药,给我把它在靠近城墙前拆成碎片。第三、第四中队,自由射击,优先清除那些扛着攻城锤的巨魔和混沌卵。”
“是!”百夫长领命而去,命令被迅速而高效地传达下去。
城墙后方的黑暗精灵弩炮发出沉闷的轰鸣,巨大的弩矢拖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标枪,精准地射向远处的攻城塔。第一轮齐射,巨大的木制塔楼剧烈晃动,塔身迸射出无数木屑。诺斯卡人发出愤怒的咆哮,推着塔楼的奴隶和战士们在督军的皮鞭下更加卖力地前进。
“不够,”阿丽莎轻轻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整个战场进行评判,“他们的速度太快了。”
她的话音未落,一股奇特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一种冰冷而锋锐的力量,源自血脉深处,又仿佛来自某个遥远而古老的存在。它让她的感官变得无比敏锐,风中每一丝血腥味的浓度变化,战场上每一个诺斯卡战士肌肉的贲张,远处攻城塔轮轴转动的吱嘎声,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中,构成了一副无比详尽的动态战场图。
这是凯恩的祝福。自从与李易铭并肩作战,对抗这位血神宿敌的信徒以来,这股力量便时常出现。它不像赫莉本那样狂热,也不像娜莉斯卡那样阴冷,对于阿丽莎而言,这股力量更像是一种极致的专注与冷静,一种将战斗本能与指挥艺术完美融合的催化剂。她的思维速度在这一刻仿佛提升了数倍,敌人的动向、我方的兵力部署、城墙的结构弱点、每一种武器的最佳使用时机……无数的信息在她脑中交织、碰撞,最终化为一道道清晰无误的指令。
“传令官!”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穿透力,盖过了战场的喧嚣,“命令城墙左翼的刽子手部队,向我部靠拢三百步!右翼的恐惧矛兵,收缩防线,组成三段式长矛方阵,准备迎接攀墙的敌人!”
她的命令不再是简单的应对,而是预判。她预判到弩炮无法在敌人抵达前彻底摧毁所有攻城塔,预判到敌人会从哪个角度发起最猛烈的冲击。
果不其然,在又承受了两轮弩炮轰击后,最左侧的攻城塔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垮塌,压死了数百名诺斯卡战士。但另外两座攻城塔却在无数诺斯卡人的簇拥下,顽强地冲到了城墙之下。沉重的吊桥“哐当”一声砸在城墙的顶端,塔楼内,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为了血神!”一个肌肉虬结、头戴犄角盔的诺斯卡冠军咆哮着,第一个冲上吊桥。
“为了凯恩!”阿丽莎拔出了腰间的符文长剑,剑身上流淌着寒霜般的光华。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名冠军冲了上去。
凯恩的祝福在她的血管中奔流,她能清晰地看到那名诺斯卡冠军挥舞战斧的每一个细节——斧刃的轨迹,手腕发力的角度,甚至是斧头上沾染的血迹滴落的方向。在对方看来,阿丽莎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闪电,快得不可思议。
剑与斧在半空中交击,发出的却不是金铁交鸣的巨响,而是一声令人牙酸的切割声。阿丽莎的长剑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沿着对方的斧柄一削而过,瞬间切断了对方的三根手指。诺斯卡冠军发出一声痛吼,战斧脱手飞出。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反应,那柄冰冷的符文剑已经从他的喉咙间一闪而过。
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腔子里的鲜血喷泉般涌出,染红了吊桥。
阿丽莎一脚将无头的尸体踹下城墙,目光扫向从攻城塔里蜂拥而出的诺斯卡狂战士。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
“黑檀之爪!”她发出简短的命令。
“遵命,女士!”她身后的恐惧骑士们发出一声整齐的怒吼,如同一道黑色的堤坝,迎上了诺斯卡人的洪流。
一场血腥的白刃战在城墙上爆发了。阿丽莎如同一位优雅而致命的舞蹈家,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她的每一次挥剑都精准而高效,总能找到敌人盔甲最薄弱的连接处,或是防御姿态中稍纵即逝的破绽。凯恩的祝福让她如同战场上的先知,敌人的攻击尚未完全成型,她便已做出了闪避与反击。一名诺斯卡战士的战锤带着风声砸向她的头颅,她却只是微微侧身,任由战锤擦着她的肩甲飞过,同时手腕一翻,长剑已经刺入了对方的心脏。
在她的带领下,“黑檀之爪”的骑士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结成紧密的阵型,长戟与巨剑交替攻击,彼此掩护,形成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钢铁丛林。诺斯卡人虽然悍不畏死,但在这种纪律严明、技巧精湛的战阵面前,他们的狂热冲锋变成了一场徒劳的自杀。尸体迅速在吊桥和城墙上堆积起来,鲜血汇成溪流,顺着城墙的排水槽流下,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色瀑布。
然而,诺斯卡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一座攻城塔的敌人被挡住,另一座攻城塔的敌人却已经突破了普通矛兵的防线,在城墙上撕开了一道口子。更多的诺斯卡人通过飞爪和攻城梯爬上城墙,战线开始变得犬牙交错,岌岌可危。
城墙下,一头体型堪比城楼的混沌战争猛犸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这头巨兽的身上覆盖着厚重的青铜甲片,象牙上捆绑着锋利的刀刃,背上的战楼里站满了手持长矛和弓箭的诺斯卡精锐射手。它正迈着沉重的步伐,用它那巨大的头颅猛烈撞击着城门。每一次撞击,整段城墙都在剧烈地颤抖,坚固的城门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领主大人,城门快要撑不住了!”一名传令兵浑身是血地跑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惶。
阿丽莎一剑将一名试图偷袭的诺斯卡人枭首,目光投向那头肆虐的战争猛犸。她知道,一旦城门被攻破,地面部队的涌入将彻底摧毁她的防线。寻常的武器对这种皮糙肉厚的巨兽效果甚微,而弩炮正在忙于对付其他的攻城器械和敌军集结点。
是时候了。
阿丽莎的眼神变得愈发锐利,她抬起头,仰望铅灰色的天空,发出了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呼哨。这声呼哨悠长而尖锐,带着龙语中特有的威严与召唤。
几乎在瞬间,一声同样充满威严的咆哮从冰封城的上空传来,回应了她的召唤。一道巨大的阴影掠过战场,让地面上厮杀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瞬。
黑龙“影牙”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它那庞大的身躯覆盖着黑曜石般的鳞片,每一片都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双翼展开,遮天蔽日,巨大的龙头上,一双熔岩般的眼睛燃烧着毁灭的欲望。它不是那些被拉卡斯驯养的野兽,它是阿丽莎的伙伴,是与她一同在克拉卡隆德的黑塔中长大的战斗伙伴。
影牙一个盘旋,精准地降落在阿丽莎身后的宽阔城墙上,巨大的龙爪抓在城砖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它低下巨大的头颅,亲昵地蹭了蹭阿丽莎的盔甲。
阿丽莎翻身跃上龙鞍,稳稳地坐在影牙的背上。从这个高度,整个战场一览无余。她能看到李易铭正在另一段城墙上指挥着弩手,用精准的箭雨压制敌人;能看到娜莉斯卡的死亡魔法区域如同一个黑色的漩涡,吞噬着所有靠近的生命;也能看到尤莉卡的身影在敌军的后排时隐时现,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名诺斯卡指挥官的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