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超越普通情感的信任和默契。”
“但是，你们却用这个荒唐的赌约，亲手打碎了它。”
李易铭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冰锥，刺向她们的内心深处。
“你们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可以随意争夺的战利品？一个可以用士兵的生命来下注的筹码？”
“不！不是的！”娜莉斯卡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辩解道，“李易铭，我们从来没有那样想过！我们只是……只是太在乎你了！”
“在乎我？”李易铭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在乎到可以不顾我的意愿，不顾大局，不顾所有人的安危，去进行一场幼稚可笑的争夺？”
“这种‘在乎’，恕我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尤莉卡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知道，李易铭的话虽然刻薄，但却句句属实。她们的所作所为，确实深深地伤害了他，也辜负了他的信任。
她想起了自己在基斯里夫贵族社会中耳濡目染的那些尔虞我诈、冷酷无情的生存法则。在那里，情感往往是致命的弱点，信任更是奢侈品。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以为自己可以像其他贵族一样，将一切都视为可以利用的工具。
但是，在遇到李易铭之后，在她和他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她开始渴望那种久违的温暖和信任，开始学着去关心别人，开始……有了一些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感。
然而，这个赌约，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深处那根深蒂固的黑暗与自私。她害怕失去，害怕被抛弃，所以她才会像一个失去理智的赌徒，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那个所谓的“胜利”。
“李易铭，”尤莉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你说得对。我们错了，错得离谱。我们不应该拿你的信任，拿所有人的生命去冒险。”
她站起身，走到李易铭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尤莉卡·玛格多娃，为我的愚蠢和自私，向你道歉。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接受。”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这对于一个骄傲的黑暗精灵贵族来说，是极为罕见的。
娜莉斯卡也站了起来，走到尤莉卡身边，同样向李易铭鞠躬。
“还有我，娜莉斯卡·莱萨。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也玷污了基斯里夫黄金骑士的荣耀。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真诚的悔意。
李易铭看着面前两个低着头的女人，她们的姿态是如此的谦卑，与平日里那高傲自信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愤怒吗？当然愤怒。失望吗？无比失望。
但是，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们是战友，是曾经一同浴血奋战的伙伴。她们的错误，固然不可原谅，但她们此刻的悔意，似乎也并非作伪。
更重要的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清算旧账的时候。
斯卡文魔都虽然被攻破，伊克特·利爪也死了，但鼠人的威胁并没有彻底解除。他们还需要肃清残敌，重建米拉格连诺，应对可能来自提利尔其他城邦的压力，甚至还要提防斯卡文鼠人更深层次的报复。
在这个时候，如果他们内部再发生分裂，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李易铭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怒火，渐渐被理智压了下去。
他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扶起了尤莉卡和娜莉斯卡。
“起来吧。”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往日的温和，但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消除的疏离。
尤莉卡和娜莉斯卡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着李易铭。她们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们。
“你们的错误，很严重。”李易铭看着她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它差点让我们所有人都万劫不复。这一点，我希望你们永远记住。”
“是。”两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是，”李易铭话锋一转，“正如你们所说，战争还未结束。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也不是追究个人恩怨的时候。”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需要你们，需要你们的智慧，需要你们的力量，需要你们的忠诚——真正的忠诚，而不是被私欲蒙蔽的盲动。”
“至于那个赌约……”李易铭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就当它随着伊克特·利爪的死亡，一起结束了吧。”
“它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尤莉卡和娜莉斯卡都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却并没有感到真正的轻松。
李易铭虽然没有再严厉地斥责她们，但他语气中的那份疏离感，却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她们的心头。她们知道，这个赌约，已经在他们之间留下了一道难以弥合的裂痕。
信任一旦破碎，想要重新建立，谈何容易？
“李易铭，我们……”娜莉斯卡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易铭抬手阻止了。
“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李易铭摇了摇头，“我们都累了。先打扫战场，安葬死者，救治伤员。等回到米拉格连诺，我们再从长计议。”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片狼藉的废墟，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沉重。
“这场战争，我们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我们不能让那些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说完，他不再看她们，转身向塔楼外走去。他的背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有些孤单，也有些决绝。
尤莉卡和娜莉斯卡站在原地，看着李易铭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心中百感交集。
赌约结束了。
但她们与李易铭之间的关系，却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微妙。
“我们……真的错了吗？”尤莉卡轻声问道，像是在问娜莉斯卡，又像是在问自己。
娜莉斯卡沉默了片刻，苦涩地笑了笑：“或许，从我们产生那个念头开始，就已经错了。”
是啊，错了。
她们错在低估了战争的残酷，错在低估了李易铭的智慧和决心，更错在……高估了自己在李易铭心中的分量。
或者说，她们用一种错误的方式，去衡量和争取那份分量。
废墟之上，寒风依旧。火光摇曳，映照着两个女人落寞而复杂的脸庞。
她们知道，这场“质问”虽然结束了，但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如何弥补裂痕，如何重建信任，如何面对未来那未知的命运……这些问题，都将沉甸甸地压在她们的心头。
而那个曾经让她们不惜一切去争夺的男人，此刻似乎离她们更远了。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臭，也弥漫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