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掠过她染血的肩头,带着腥甜气息卷向身后苍茫的旷野。那柄古朴的长剑仍紧握在她手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嶙峋突起,蜿蜒的鲜血自虎口处不断渗出,沿着剑脊上深刻的纹路缓缓爬行,像是一条有了生命的赤色游蛇。
那血珠行至剑格处稍作停留,而后坠向殷红的剑穗。饱浸鲜血的丝绦已不复往日轻盈,沉甸甸地承托着这份重量,任由血珠在末端凝聚、拉长,最终挣脱束缚,滴落在脚下焦黑的土地上。
“嗒。”
又一滴落下,在干涸的尘土中绽开一朵小小的、艳丽的花。
一滴,一滴,连续不断的赤色玉珠。
帝怏站在一边,静静看一切的发生。
她剑术了得,身手矫健,他与之一战,他没有五成把握能赢,真是可惜了。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雨水顺着白雅额角流下,把剑上的血液冲刷殆尽,雨点拍打树叶,伴着雷,轰轰隆隆的,吵得人耳朵像被蒙住了一样听不清楚周围的一切。
白雅像抽干了气力,剑插在地上,勉强撑着身体。
帝怏端详着白雅。
她看起来清醒了,眼中的混浊退却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没反应过来周遭发生了什么,只茫然地偏头看看脚边立着的剑,又扫视了周围的陈尸。
帝怏以为她要丢掉剑,惊恐地瘫坐在地,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人,伴着雨哭。
意料之外的——
白雅强撑着站起来,捧起笛雀的尸身放在花丛中没有撒到药粉的地方,将花身弯折,直接碾碎在笛雀身上。
她只想试试,北芒花生长周期短一定有其道理,虽然她不甚明白,但说不定可以使伤口加速愈合。
恍然间她心间不断地重复着——求求了,救救它。
可是等到她醒悟过来,又只能苦涩无比。
求谁呢,求神吗?她自己不就是神,可她无力回天,她的同情根本无足轻重,她救不了任何人,她只能求求虚无缥缈。
求的是什么?
也许只是一个心安理得,一个心诚则灵。
狂风吹动帝怏衣襟,帝怏垂眸看向腰间,铃铛也随着这大风摇摆起来。
一时间,笛雀血肉快速重塑回流,胸脯更快地起伏,恢复了阵阵心跳,迷迷糊糊叫起来。
“叮叮,啾啾。”
没过太久,那如风铃一般悦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家伙看起来身手矫健,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因为用力太过,脚掌陷入污泥中,扑棱着翅膀,低低飞起来。
白雅松了一口气,摸了摸笛雀的头。
“对不起啊。”
笛雀依赖地蹭蹭白雅的手指。
笛雀毛茸茸的撒娇,白雅知道它对她是亲近的。
不过她还是铁石心肠地躲开,又恢复冰冷冷的表情,站起来。
地上的人,还有一个活着。
严大惊恐地看着白雅跌跌撞撞走向他,他扭动着身子想要逃走,可此时他手脚筋具断,只能如泥鳅一般蠕动在泥水里。
“别……别别杀我!“
白雅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从小包中抓出一把药粉,捻着手指,撒在严大伤口上。
“不会杀你。”
严大心中刚燃起希望,下一秒白雅的声音像从地狱传来,让他疯狂地蠕动想要躲避白雅撒药的手。
“七金散,听过吧,你日后——”
“手脚筋再也别想愈合。”
“啊啊啊!不要!不要!滚开!你滚开!”
男人绝望地嘶吼,好像能感觉到鲜血一寸一寸从身体中流淌出,那种感受生命脆弱的无力感终于把他吓晕了过去。
白雅越发撑不住身体了,只是一个劲向前走,她要离开这里。
帝怏跟在她之后,看她摇摇晃晃强撑着要离开,他现在无比确信,只要跟着她,一定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终于,白雅体力不支晕倒在地,模糊间她只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凭空出现,接住了她。
随后便晕死过去。
女子一袭红衣,看着怀中的人,漂亮的眉宇间尽是担心。
“我来晚了。”
随即抬手间,整个时间河不再流淌,随着一团蕴含着能量的光球轰的绽开,万事万物都陷入了沉睡,静止在原本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女子看了看那柄属于阡淮的剑,如今沾占满了血迹,又看了看那个以易容术假扮的“阡淮”,垂眸思索后,叹了口气,轻柔地将手抚上了白雅的眼睛,轻轻抽取,提出了被带入时间河的白雅的真身,一瞬间时空扭曲,二人双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