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鹤卫主那极具蛊惑力的话语，以及地动山摇、能量狂暴的末日景象双重冲击下，裴昭明站在那里，身形依旧挺拔，如同一棵扎根于狂风暴雨中的青松。
他脸上的苍白并非源于恐惧或动摇，而是源于体力的大量消耗和内心激烈的挣扎。
他确实想起了那些血色的记忆碎片，想起了生身父母可能遭遇的惨剧，想起了这二十多年隐藏在心底深处、无法与人言说的身世之苦。
那一瞬间，玄鹤卫主所描绘的“复辟”、“君临”、“公道”，如同黑暗中伸出的诱惑之手，几乎要将他拉入无尽的深渊。
然而，就在那诱惑即将触及他灵魂的刹那，更多的画面涌现在他的脑海——是养父母（宗室旁支）虽不十分亲近，却给予的安稳与庇护，让他得以读书明理；是踏入御史台后，秉公执法、纠劾贪腐时，百姓那感激而信任的眼神；是与裴昭雪、白砚舟、苏九他们并肩作战，为了查明真相、还冤者清白而共同努力的日日夜夜；是皇帝（他那名义上的堂兄）在澄心殿中，那复杂却并无杀意的目光，以及那句沉痛的“将你送走，是希望你能远离这是非之地”……
他想起了洛阳城的街巷，想起了运河上的漕船，想起了边境来之不易的安宁，想起了这天下亿万渴望太平日子的黎民百姓！
玄鹤卫主的“新朝”，是建立在无数无辜者的鲜血与痛苦之上的！
是用地动山摇、家破人亡的灾难换来的！这样的“光明”，何其残忍！
这样的“盛世”，何其虚伪！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迷茫、挣扎与痛苦，在这一刻被一种无比清澈、无比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那光芒，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纯净而凛然不可侵犯！
“顾青衫！”裴昭明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足以穿透一切喧嚣的力量，在这轰鸣的洞室内清晰地响起，“收起你那套蛊惑人心的鬼话！”
他向前踏出一步，无视那阵眼散发出的恐怖力场，目光如炬，直视玄鹤卫主：“我的确流淌着前朝的血脉，这一点，我无法选择，也无需否认。但正是这二十多年的经历，正是我所见所闻的民生疾苦与对太平的渴望，让我更加清楚地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道’！”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沛然莫之能御的正气：“我的‘道’，不在那虚无缥缈的复辟旧梦，不在那用鲜血和白骨堆砌的皇座！我的‘道’，在于这天下安定，在于海晏河清，在于守护这来之不易的、能让百姓休养生息的秩序！在于我身为朝廷官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护卫律法纲常的责任！”
他抬起手，并非去接那黑色魂玉，而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剑，剑锋直指玄鹤卫主：“你想让我做你弑君乱国的刀子？想做那倾覆天下、陷黎民于水火的帮凶？痴心妄想！”
“我裴昭明在此立誓，”他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如同宣誓般庄重，“此生，只愿做一把扫除奸佞、扞卫太平的利剑！任何意图祸乱天下、残害生灵者，无论其打着何等光鲜的旗号，无论其与我有何等渊源，皆是我剑下之敌！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