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明连忙上前虚扶一下,语气恭敬,目光却飞快地扫过那辆轮椅(车轮毂上沾着些许新鲜泥痕,似是来途所染)和李崇古自然垂放在毯子上的双手,示意仆役将轮椅安置在靠近火盆又能避开直风的位置。
心中却是一凛,警铃大作。
密信言其“暗室藏锋”,可眼前这位,分明是一副风烛残年、缠绵病榻、不良于行已近二十载的模样,连呼吸都带着病弱的颤音。
是伪装得天衣无缝,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还是密信有误,或者……自己多心了?
裴昭雪与白砚舟也上前一步,依礼相见。
李崇古艰难地抬起眼皮,目光在裴昭雪英气而精致的脸上停留片刻,扯出一个勉强的、带着疲惫的笑容,声音愈发微弱:“这位便是……昭雪郡主吧?果然…钟灵毓秀,聪慧伶俐,名不虚传。老夫……早有耳闻。”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白砚舟,“这位…白太医…年少有为,气度不凡啊。”
他的语气缓慢,带着长辈特有的、看似真诚的慈和与赞赏,但裴昭雪敏锐地捕捉到,在那双看似浑浊、几乎被耷拉的眼皮遮盖的眼睛深处,在她与白砚舟行礼的瞬间,似乎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冰冷的审视光芒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李大人过奖了。”裴昭雪垂下眼睑,恭敬回应,心中同样警铃大作。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老宗正虽然看似虚弱不堪,气息奄奄,但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那双手,指节却异常粗大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皮肤紧致且肤色均匀,隐隐透着力量感,完全不似常年卧病、气血不通之人应有的枯瘦绵软或浮肿青白。
而且,他轮椅扶手的内侧边缘,似乎有经常摩挲留下的光滑痕迹,那位置,恰好是手部发力时常接触的地方。
“不知李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裴昭明开门见山地问道,同时亲自提起炉上一直温着的铜壶,为李崇古斟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参茶,递到他手边,动作自然,带着晚辈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