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芽紧跟在裴昭雪身边,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手心因紧张而满是汗水,她既担心岩叟,也恐惧于即将发生的一切。
夕阳西沉,最后一抹瑰丽而凄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血色,映照在险峻孤拔的忘归崖上,为这片即将见证生死对决的场地更添几分悲壮、肃杀与不祥。
崖顶那片被特意清理出来的相对平坦的空地,中央摆放着两张古朴的茶案,相距约三丈,仿佛楚河汉界,划分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山风猎猎,吹得人衣袂疯狂飘飞,发出扑啦啦的声响,也带来悬崖之下深渊的阵阵寒意就在约定的时辰将至,月上东山,清冷皎洁的辉光开始洒落崖顶,与夕阳的残红交织成诡异的光影之时,一道清瘦、佝偻却异常沉稳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那条通往崖顶的“猿愁径”的尽头,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与山石融为一体。
他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野人模样,须发虬结,遮住了大半面容,但似乎稍作整理,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的、打着补丁的粗麻布衣,洗得发白。
他手中没有携带任何护卫,只背着一个陈旧的、颜色深沉的竹制茶篓,里面放着几件简单到近乎朴拙的茶具和几个毫不起眼的小陶罐,与胡永年那边的排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正是岩叟。
他的出现,立刻让原本还有些细微议论声的崖顶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或惊惧、或好奇、或同情、或敬畏,都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个看似平凡落魄,却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仿佛与整个武夷山怨气融为一体的老人身上。
岩叟对周围投射来的各种目光恍若未觉,他的目光,如同两盏在深夜里燃烧的、冰冷的鬼火,穿透人群,无视了一切阻碍,直直地、死死地锁定在了对面茶案后,那个面色惨白如纸、身体几乎要缩到护卫身后的胡永年身上。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其他人一眼,只是缓步走到属于自己的那张光秃秃的茶案前,将背后的旧茶篓轻轻、却又无比沉稳地放下,动作从容得像是在自家院子里劳作。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天边那轮渐渐清晰、愈发圆满的冷月,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古老而冰冷的庄严与审判意味:
“时辰已到。茶局,启。”